第五八二章 為君癡狂

夏思菱拉起蘇錦的手便往花廳後門走,蘇錦身不由己的被她拖拽著出了花廳,穿過連接的廊道進了花廳側後的一間屋子裏。

小扣兒正跟幾個使女在屋子裏忙活,一見夏思菱滿臉淚痕的拖著蘇錦手進來,忙揮手招呼那幾名使女出去,自己迎上前來詢問。

夏思菱道:“扣兒,你也出去,我要給蘇公子看一些東西。”

小扣兒無奈,只得轉身出門,臨行看了蘇錦一眼,眼光中帶著求肯之意,想來是要蘇錦多包容安慰自家小姐;小姐的脾氣是個犟性子,指不定會做些什麽。

夏思菱撩起懸垂的珠簾,拉著蘇錦進了左首的屋內,輕聲道:“蘇兄,你看看這屋子,可曾似曾相識麽?”

蘇錦舉目朝四處一看,但見這屋內書案,錦凳,書架,擺設都極為熟悉,仔細一想,竟然是和自己在應天府的時候租住宅院中書房的擺設一模一樣。

大到書架桌案這樣的大擺設,小到桌上的筆墨紙硯壓紙石之類的小物事都一模一樣,不禁驚訝萬分。

“奴家回到京城之後,就是忘不了在應天之時跟蘇兄同窗就讀的情形,還記得嗎?奴家經常到你的書房裏跟你一起溫書習字,跟你一起討論疑難。”

夏思菱緩緩撫摸書桌上的物事,輕柔的放佛那些都是最寶貴的珍寶一般。

“奴家會京之後,總是時時想起那些日子,於是去年十月裏,我命人去應天府,你那時已經不住在哪兒了,於是我便叫他們將你住過的書房裏的物事全部搬到京城來,按照奴家記憶中的樣子擺成原樣;每日裏,奴家都來這個書房中看書習字,就好像你就在奴家的身旁說笑談天一般;你說奴家是不是很傻很傻?”

蘇錦心情激蕩,輕聲道:“你真的很傻。”

“還有更傻的……”

夏思菱一笑,快步走到北面墻壁上的布幔旁,伸出手來使勁的一拉,將藍色幕布一把扯下,蘇錦一眼看去,驚叫出聲來。

但見墻壁上一幅幅掛滿了畫作,尺幅不一,顏色不一,但每一副都有個共同之處,那便是畫中人物都是同一個人,那是蘇錦的肖像畫。

畫中的蘇錦,或青衫綸巾,或折扇輕搖,或握筆疾書,或飛奔蹴鞠,形神各異,姿態萬方,筆觸雖不盡傳神,但妙在精工細作一絲不苟;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縷飄飛的細發,一個上翹的唇角,都顯得出作畫之人及其用心。

蘇錦喃喃道:“這……都是你畫的麽?”

夏思菱驕傲的一笑道:“都是奴家親筆所畫,五日一副,一共三十三副,代表著你我從應天府分別已有一百六十五日了。”

蘇錦轉過身來,伸手將夏思菱摟進懷中,輕聲道:“你……你為何待我如此的情深,蘇錦有什麽讓你留戀之處?”

夏思菱嘆了口氣將頭埋在蘇錦的懷抱之中,道:“奴家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日裏醒著也想,睡下了也想,吃飯也想,喝茶也想,小扣兒都說過,奴家有些走火入魔了;你說我這是不是得了世間俗稱的相思之症呢?”

蘇錦默然無語,這還不叫相思病,那什麽叫相思病?蘇錦從沒料想過夏思菱會對自己情深若斯,他只是覺得跟夏思菱之間互有好感罷了;即便是在離別的那天晚上,夏思菱主動親吻自己,還咬破了他的嘴唇,蘇錦過後也仔細的想了想,覺得那也是正常的反應而已。

畢竟自己和夏思菱耳鬢廝磨了兩個月的時間,夏思菱是高官貴女,平日裏接觸的男子也不多,出了她家中的父親或兄弟,便是些仆役了,乍到應天,跟自己交往了數月,自己又對她比較照顧,產生好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蘇錦本想,回到京城之後,不肖數日便會漸漸的被淡忘掉此事,而自己在幾個月的辦差時間裏,也不過偶爾想起來夏思菱幾次;以己推人,夏思菱應該也會漸漸忘了她生命中的這一個過客。

可是眼前的事實是,蘇錦完全的錯了,若非情深如此,又怎會做出這般癲狂的舉動來,不遠千裏將這些自己用過的家什買來,每五日繪制一幅自己的肖像,這些肖像甚至包含自己行立坐臥走的所有生活細節,可見在夏思菱的心目中,自己的形象清晰到了何種地步。

蘇錦既感動,又覺得很棘手,他不想做個玩弄女子的登徒子,但他又不能給夏思菱承諾些什麽;幾乎有一刻他都要板起夏思菱的臉好好的親吻她,但他最終還是告誡自己,夏思菱不是柔娘浣娘,不是小嫻兒,可以收為妾侍,可以不計名分。

夏思菱之父夏竦可不是善茬,他是前西北軍總領,陜西四路經略安撫使,現如今雖降職判永興軍,但其他的貼職並未革除;意思便是,權力減小了,但級別還在,依舊是朝廷的從二品大員;更何況,晏殊說了,夏竦不日將回京任樞密副使之職,正式進入權力的核心;這樣的人,他怎麽會容忍自己的女兒甘當一名小吏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