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零章 防人之心

蘇錦所說的那個關鍵之人,便是在八公山上救下的陳老根。

此人是朱世庸的一顆棄子,本以為被土匪抓住之後,會被土匪所殺而一了百了,但沒想到,蘇錦居然救了他出來,而且好吃好喝的安頓在揚州城。

這段時間忙於對付馮敬堯,蘇錦幾乎都要把他給忘了,此人正是證明朱世庸故意泄露運糧機密給土匪的人證;而物證,就是那封信。

那封信蘇錦把山寨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連沈耀祖的藏寶密室裏也沒見到,極有可能已經被撕毀,或者是被沈耀祖隨手丟了,即便如此,有了這個陳老根,只要沿著這條線索摸下去,定然會讓朱世庸吃不了兜著走。

目前這種情形,王啟年和朱世庸顯然是勾結好了,由王啟年出面揭露蘇錦的所作所為,自然是要置蘇錦於死地;人無食虎心,虎有害人意;這事也說不上什麽仇怨糾結,若說廬州的過節足以讓朱世庸為了掩飾曾經將疤臉黑七這樣的死刑犯私自釋放的罪行,從而要殺了蘇錦的話,王啟年這麽做便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不過蘇錦很快就明白過來,晏碧雲說的對,事情可不是孤立的,自己一幹上這個糧務專使,便意味著走進了相位爭奪的漩渦;王啟年這麽做也極有可能是受人指使,總而言之,權力和利益的爭奪,會使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成為傾軋之下的犧牲品,自己要是沒有覺悟和騰挪的手段,將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明白此節的蘇錦反倒輕松起來,既然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博弈,那也無話可說,抽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蘇錦也絕不會這麽做;展開有效的反擊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而且,蘇錦手頭上的籌碼也很得力,若非邱大寶戰死,幾乎可以毫不費力的將朱世庸搬倒,因為邱大寶便是朱世庸私自調換死囚中的一個,這是活生生的人證。

晏碧雲從蘇錦的懷中掙紮起身,抹抹被蘇錦吸吮的發麻的嘴唇,紅著臉啐了一口道:“就知道欺負奴家,人來人往的全是人,也不知道檢點。”

蘇錦拉著她坐下,將陳老根的事一說,晏碧雲恍然大悟,難怪蘇錦會忽然這麽高興,手頭有這麽個人,正好可以擊中朱世庸的要害。

“你想好了怎麽做了麽?奴家擔心的是,你根本就不會有資格揭發朱世庸呢,一旦事情交到別人手上,結果可就大大的不同了。”晏碧雲不無擔心的道。

“將陳老根移交晏大人手上,由他去查好了。”蘇錦道。

晏碧雲咬著紅唇沉思道:“伯父大人雖貴為三司使,不過三司可管不了刑獄之責,官員的稽核伯父大人怕是也無權過問。”

蘇錦撓頭道:“這倒是個問題,這位禦史中丞歐陽修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如果他可靠的話,交給他來辦倒是不錯。”

晏碧雲忽然想起,晏殊的信還沒念完,於是趕緊拿起信來,道:“都怪你,凈胡鬧,伯父大人的信讀了一半,而且正好談及這位歐陽大人,或許伯父大人對此人會有一個評價。”

蘇錦忙道:“對對,快念。”

晏碧雲展信繼續讀道:“鑒於此次乃是聖上親準三堂會審此案,老夫不得不提醒你,聖上是留了情面的;因為三堂會審耗費時日長久,少則一月多則半年方可將結果匯總上報聖上,這也表明聖上對你在揚州的功勞頗為認可,這是在給你時間,將糧務差事辦好。”

“糧務之事乃是此時第一要務,辦好了這件事便是你有天大的過錯也可有回旋余地;老夫這麽說不是在壯你的膽子,要你做些出格之事,事實上對於王啟年的指控,老夫頗有些相信,依你的脾氣,對於朝廷諸般忌諱之處又不甚了了,很有可能這些針對你的指責並非攀誣之言;老夫可以開誠布公的跟你明言,你對老夫懷有戒備之心,這叫老夫很是詫異,你或許以為老夫只是在利用你達到爭奪相位之目的,誠然,糧務之事辦好,確實對老夫有利,但是你又何嘗不會從中得利?況且我大宋人才濟濟,無論誰去辦此差事,或者不能盡其功,但也決不至於辦的一塌糊塗,無他,皇上支持,老夫坐鎮也。”

晏碧雲皺著眉頭放下信箋看著蘇錦,不置一詞。

蘇錦明白晏碧雲是有些責怪自己,一個人若是心裏對某人疏遠,即便是你再掩飾,也會讓別人覺察出來,這就是直覺;而且蘇錦的掩飾功夫還不到家,既不同晏殊交心,又常常不按晏殊的話去做,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若是蘇錦真的把晏殊當自己人,怎麽會對他隱瞞細節,行文上也只是說個大概,所以在朝堂上晏殊才會措手不及。

蘇錦尷尬一笑,道:“繼續念吧,有什麽話以後再說不遲,不過我可以向你說明白我的心跡,在這個世界上,我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某一個人或者是某一群人身上;我雖涉世不深,但是卻知道官場朝堂之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這個道理,沒經過考驗的友情豈能算是真正的友情?譬如李重兄,這就是真交情,我可以把命交給他,但是他絕對不會拿我的性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