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 夜襲

廬州東北九十裏處有一廬州轄下小縣名叫慎縣,官道從廬州往東北逶迤穿越慎縣、居巢、定遠再經滁州往東南過江寧境直通揚州府。

若是從天空俯瞰,這條官道便宛如一根彎彎的弓背,穿起了三州數縣地區,並不是直線而行。

其實這也是無奈之舉,北面有淮河水道,南面有長江水道,江淮之間的數縣在交通上便吃了大虧,故而自古以來,官道的修建也參考了這些因素,並非取直線而行,而是力圖將數縣串聯起來,便於物資和兵力的調運。

慎縣縣城西二十裏梁園小鎮,龍真率領的糧車隊伍在天黑前堪堪到達。

原本計劃是在往東行進二十裏進入縣城落腳,但事與願違,路上的積雪被踩得泥濘不堪,導致後面的車輛陷了二十多輛,牲口卯足了勁就是拉不出來,最後無奈,只得卸了前面的牲口,套上陷入泥沼中的車子,數牛並拉,才將車輛全部拉出來。

這樣一來,耽誤了大量時間,最後不得不在梁園小鎮落腳。

說是小鎮,其實只是稀稀落落的幾十戶人家,住在官道的兩旁,每月逢雙,會有附近的百姓自發的前來趕集,時間也只是上午個把時辰,其余的時候,這裏冷冷清清,是個鳥不生蛋的窮鄉僻壤。

龍真罵罵咧咧的命手下將牛車全部集中在幹燥的集鎮中心的路段上,一疊聲的吩咐生火燒水,人困馬乏了一天,眾人都渴望能好好的睡一覺。

趙都頭和衛都頭找到了保長,在保長的協調下,騰出了四五間屋子,讓眾士兵晚上歇息,而趕車的車夫們,則只能在臨時搭起的帳篷裏依偎著牲口入睡了。

眾人疲勞之極,老天也算是作美,並沒有起風,在幾十堆篝火的烘烤下,眾人的身子逐漸暖和起來,就著熱水吃飽了幹糧,給牲口喂料喂水之後,所有的人都呼呼入夢。

龍真在點頭哈腰的保長家中喝了幾杯酒,也有些困乏,臨睡之前,他還沒忘了要趙都頭安排人夜間警戒,趙都頭當然不敢怠慢,安排了四只小隊,每個時辰一輪換,來回在隊伍首尾巡邏。

夜。靜寂無聲。

鎮子外的荒野上的長草無風自動,半人高的枯草中人影瞳瞳,夾雜著兵刃的觸碰聲。

有人低聲喝罵道:“都不準出聲,將刀鞘拿在手中,誰再發出聲音,立刻便叫他腦袋搬家。”

命令傳達下去之後,頓時嘈雜聲消失無蹤,數百人像幽靈一般摸到了鎮子口。

沈耀祖在草叢中直起身子,眯著眼睛看著那幾十堆燃燒的大火堆,低聲問身邊的邱大寶道:“看得出有多少人麽?”

邱大寶舔著嘴唇道:“看不大出,不過管他多少,這趟買賣做定了。”

沈耀祖點頭道:“有十來個人在巡邏守夜,等他們巡邏到東頭之後,咱們便沖進去,就算他們人不少,在夜裏,有馬也是瞎馬,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邱大寶轉頭輕聲下達命令:“聽我號令,一起沖殺進去,只殺官兵,不得殺車夫和牲口,咱們還用的著他們。”

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命令,刀子慢慢的抽出了鞘,弓箭也上了弦,眼睛緊盯著糧車聚集之地,就等當家的一聲令下。

巡邏的馬軍在小鎮西頭晃悠了一會兒,縮著身子罵了幾句娘便轉身往東頭走,當他們快走到糧隊盡頭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地面微微抖動,同時身後傳來輕微的隆隆聲,他們轉頭細看,猛然間魂飛魄散,只見數百人高舉兵刃狂奔過來,更恐怖的是,他們全部齜牙咧嘴但卻沒有發出一聲呐喊,若不是腳步聲隆隆,馬軍們還當自己的耳朵聾了。

“土匪襲擊!土匪襲擊!”一名馬軍士兵尖利的嗓音像空襲的警報聲在夜空中回蕩,熟睡的人們被這一聲刺耳的喊叫聲紛紛驚醒,緊接著就聽到十幾個人的同時呼叫聲,人們忙不叠的爬起來探頭朝帳篷外觀看。

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傻眼了,數百土匪揮舞著大刀長槍飛奔而來,領頭一名高碩身材之人手握一柄長劍高叫道:“拉車的百姓統統呆在原地,誰亂跑要誰的命,八公山的好漢只殺官兵不殺百姓。”

原本打算四散逃跑的車夫們趕緊縮回頭,趴在帳篷裏用被子捂著頭祈禱菩薩保佑,土匪們確實遵守著諾言,馬上是龍,馬下是蟲的侍衛馬軍,腳步稍微慢一些便被身後的弓箭射中,緊接著便被趕上來的土匪亂刀砍死。

龍真睡得正香,猛然間聽到外邊的大喊聲,緊接著便是慘叫聲和兵刃的交擊聲,他心頭一涼,知道終於還是躲不過去,龍真一邊大聲吆喝著眾人起身,一邊穿起衣服盔甲,剛剛將靴子穿上腳,就見屋門被哐當被推來,值夜的士兵們終於發揚駿馬精神,逃了回來。

“指……指揮使大人,土匪……有土匪。”士兵驚慌的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