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救人於水火

台上助教的話語還未結束,蘇錦不好喧嘩過甚,只得壓抑心中激動,正待說話,卻見王安石豎指於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容後與兄台共敘,此刻不宜多言,被曹講授盯上了可是大麻煩。”

蘇錦伸伸舌頭,忙閉口不言,轉頭去看台上。

台上那助教又嘮嘮叨叨一大堆,說了些勉勵之語和注意事項,這才道:“今年新進學子一百七十三名,分為甲、乙、丙、丁、戊、五堂,名單張貼於明倫堂前公告欄上,請諸位自行觀看,寓所安置由書院維持會統一安排,作息課表亦將於午後統一發放,今日乃是進學典禮,明日便是正式講學,望諸君珍惜時光,發奮努力,明年秋闈金榜題名。”

漫長的典禮結束,當曹敏宣布結束之時,台下兩三百名學子頓時作鳥獸散,紛紛躲到周圍的樹蔭下狗一般的張著口喘氣,各色折扇如翻飛蝴蝶般的啪啪亂舞。

蘇錦拉著王安石也來到樹蔭下,掏出汗巾擦擦汗,又扇了一會風,這才稍微平息下來,兩人互報姓名之後,蘇錦道:“久仰介甫兄大名,今日終於得見,真乃三生有幸。”

王安石詫異道:“在下一介無名小卒,何來久仰一說?”

蘇錦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此時的王安石狗屁不是,既無功名又無詩文佳作傳世,確實沒什麽好久仰的,好在腦子轉的快,忙道:“在下曾拜讀兄台十九歲所作之《白鷗》詩一首,不由嘆服,適才聽兄台自稱王介甫,猛然間便想起此事,對兄台可是神交已久啊。”

王安石笑道:“你讀過我的《白鷗》詩?”

蘇錦見他眼中似有猶疑之色,當下將折扇搖了幾搖,啪的收起,曼聲吟道:“江鷗好羽毛,玉雪無塵垢。滅沒波浪間,生涯亦何有。雄雌屢驚矯,機弋常紛糾。顧我獨無心,相隨如得友。飄然紛華地,此物乖隔久。白發望東南,春江綠如酒。”

王安石笑道:“戲謔之作,戲謔之作,倒叫方家見笑了。”

蘇錦正色道:“非也,此詩雖言白鷗,卻意境蒼遠,持重憂懷,懷悠悠報國之心,既有雅麗精絕、脫去流俗之態,又有雄健簡練、奇崛峭拔之韻,神韻酷似老杜之瘦硬,真教人嘆服。”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蘇錦這一番恭維,王安石聽得心花怒放;其實王安石極為精明,跟他說話要是說不到點子上,假大空的馬屁一出口,恐怕他就要拂袖而走了,但蘇錦這一番評價卻是後人對於王安石研究總結的結晶,可謂句句說到王安石的心坎上。

對於自視甚高的王安石,一直處於一種世人皆睡我獨醒的自我欣賞之中,雖然此時尚是弱冠青年,但早已頭角崢嶸,有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獨到的看法;這樣的人往往及其孤獨和渴望被認同,蘇錦這一番評價深得其心,王安石對蘇錦的好感不由的大增。

蘇錦又刻意扯出包拯、李重等天下小有名氣的人做虎皮,頓時讓王安石覺得這蘇家公子絕不簡單,頓生結交之意。

兩人談談說說,蘇錦這才知道,王安石自小隨父宦遊,大江南北去過不少地方,其父王益歷任各地小官吏,這一次是今年四月剛剛來到應天府轄虞城縣做縣令,王安石自然不肯錯過進應天書院讀書的機會,故而才能在這裏碰見他。

蘇錦嘆息道:“緣分啊,萬事皆講緣分,今日能在應天書院中見到兄台,不枉此行了。”

王安石笑道:“蘇兄莫如此說了,折殺我也,咱們去看看分堂榜文,再去瞅瞅學舍寓所如何?”

蘇錦愕然道:“難道我等都需住在這裏不成,我在應天府南城可是租了個大宅院,我可不想住在這。”

王安石道:“恐怕不行,聽師兄們說那曹敏很是厲害,任誰也不敢破壞書院規矩,兄台莫要因這等小事讓他抓住了把柄,你看那邊彩台下那十幾個人,到現在還在太陽下站著呢,這麽大熱的天,可不要曬焦了麽?”

蘇錦猛然想起夏公子還在那裏罰站,趕忙告罪一聲,請王安石在此稍候,自己飛快的朝彩台下那十幾個快被曬成肉幹的倒黴蛋奔去。

夏公子都快要昏倒了,毒辣辣的太陽頂在頭上,頭上戴著的方巾將自己的三尺青絲裹得緊緊的,仿佛在頭上扣了個大火盆,胸口束胸的白綾纏得緊緊的,兩只小白兔原本就被憋屈的捆在身上,現在經熱氣一蒸騰,胸口處全是汗,小白兔好像泡在熱水中洗澡一般,渾身難受之極。

那曹敏講授官就坐在樹蔭下看著他們幾個,面前擺著涼茶,搖著折扇,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看來這廝挺享受折磨學子的快感。

頭暈眼花之際,夏公子一眼瞥見蘇錦一臉壞笑的從樹蔭下走了過來,心裏暗自叫苦,這壞蛋定然是來羞辱自己一番了,決不能在他面前示弱,於是夏公子將胸脯挺了挺,昂著頭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漠視蘇錦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