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人在旅途

蘇錦醒來之時,已經是次日清晨,剛一睜眼,便看見王夫人並小穗兒柔娘浣娘等人團團圍在床邊,王夫人手拿著佛珠眯著眼嘴裏念念叨叨的誦著佛經,其他幾位都神情悲切,臉上隱隱帶著淚痕。

蘇錦欠身詫異道:“怎麽了?你們。”

王夫人大喜過望道:“阿彌陀佛,我兒醒來了,菩薩保佑。”

柔娘小穗兒等人也喜笑顏開,忙上前探視;蘇錦笑道:“這是怎麽了?一大早的怎麽個個跑到我這來,娘你怎麽也跟著湊熱鬧。”

小穗兒嗔道:“還說呢,昨夜公子在書房昏倒了,人事不知的,我們將你弄到床上去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呢,老夫人都在這守了一夜了。”

蘇錦驚道:“啊?我昏倒了麽?你們都守了一夜?”

小穗兒道:“可不是麽?公子爺感覺怎樣?身子可有不適之處?”

蘇錦默默回想,忽然心頭一痛,記起了昨夜之事,他暗罵自己沒出息,同時也納悶自己怎麽就為了個女子便成了這幅摸樣。

後世追系花時候受到非人的折磨無數,也未像昨晚那麽瘋狂過,最多是十幾瓶啤酒吹下肚子,爛醉如泥,第二日照樣精神抖擻的跟在人家屁股後面轉,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可是如今卻為一個認識了兩個來月,連床都沒上過的女子而癲狂,甚至還昏倒,簡直太無用之極;看看眼前這些為自己擔心的女人們,蘇錦為自己感到羞愧。

“兒啊,萬事看開眼,莫要糾纏太多,娘雖不知你到底發生何事,但是你要記住,自己是蘇家頂梁柱啊,你若有什麽閃失,這些人還能活麽?”王夫人撫著蘇錦的臉輕輕道。

蘇錦第一次感覺到王夫人的撫摸是這麽的溫暖,以前恨不能躲開,現在卻很享受這種親情的撫慰。

“娘,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叫娘和大家擔心受累,實在是該死。”蘇錦壓抑住心底隱隱的痛,輕聲道。

“那就好,身體可有異樣?郎中說你是急火攻心,什麽事能急成這樣。”

蘇錦坐起身轉轉脖子揮舞幾下胳膊,感覺身體並無任何不適,笑道:“身子棒的很,純屬意外,我要起來了。”

小穗兒道:“今日還啟程麽?”

王夫人斥道:“這還怎麽趕路,將養幾日再說。”

蘇錦忙道:“娘,今天一定要動身的,七月初八書院就開學了,今日不走怕是要耽誤行程的。”

王夫人道:“可是你這身子……”

“不礙事,老虎也有打噴嚏的時候,昏倒了其實就相當於睡了一覺,兒子精神好的很呢,再說一幫好友約好了給而踐行呢。”

王夫人笑罵道:“哎,你這脾氣越來越不像你爹了,性子太執拗。”

蘇錦一邊穿著衣服一邊道:“知子莫若母,兒便是性子在古怪還不是翻不出您老人家的手掌心麽?”

王夫人噗嗤一笑,啐了一口,吩咐小穗兒道:“路上好生照看公子,可別出了岔子,別讓他熬夜、喝酒由著性子來,他要是不聽你便回來告訴我,我來治他。”

小穗兒吐吐舌頭,朝蘇錦眨眨眼;蘇錦做了個兇惡的眼神,將她嚇得一哆嗦。

王夫人又交代幾句,被蘇錦勸回房中歇息去了,一夜未睡,老夫人的精神也相當的萎靡,於是用手再摸了蘇錦的俊臉幾下,權當作別,帶著使女們回房而去。

小穗兒和浣娘雖然也一夜沒睡,但一來年輕,二來物品都已準備妥當也無需勞碌,倒是沒什麽,於是一番梳洗再吃了些點心,便聽著外邊鬧哄哄的一群人來到府門外,原來是前來送行的人到了。

眾人收拾停當,蘇錦叫來楊小四吩咐幾句,又站在小院中環視一圈,這才一揮手道:“出發。”

一群人熙熙攘攘簇擁著蘇錦一路出了東門,一直送到十裏長亭,按照禮節,李重等人在長亭內擺下酒菜,舉杯預祝蘇錦學有所成,來年科舉高中。

蘇錦舉杯笑飲,眼光逡巡之際始終沒有發現那紫色的人影,當下一咬牙,將所有思緒拋開,跟諸位殷殷話別,連幹數杯之後,蘇錦應不住眾人的要求,命浣娘將行囊中的琵琶取出,撥弦三兩聲,高聲唱道: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

今宵別夢寒……

唱罷灑淚與李重、柔娘、以及各位大掌櫃作別,登上騾車;鞭聲響處,三輛騾車揚起塵埃碌碌朝東北方向而去,不一會便在柔娘的淚眼中失去了蹤影。

……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連天碧綠的遠處,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樹林邊緣,一名紫衣女子站在馬車邊朝前眺望,眼見三輛騾車都已消失成三個黑點,那紫衣女子兀自不動,宛如大理石雕成的望夫之石,也不管晨風吹散發髻,更不顧露珠浸濕繡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