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包府奇談(下)

蘇錦道:“包大人考慮的周詳,確實不能輕舉妄動,冒然上奏反而會打草驚蛇,就像那仵作一般被滅了口反倒麻煩,莫如暗中探訪,查明匪酋身份之後,再憑鐵證一舉將想幹人等拿下才是上策。”

包拯看了蘇錦一眼,再嘆一聲道:“本官也和你想的一樣,然而卻是遲了一步。”

蘇錦訝然道:“大人此話怎講?”

包拯道:“這幾日,本官暗中喬裝跟蹤,想查明這幫匪徒由何人庇護,前日夜間,本官和包信二人尾隨黑七,眼見他們一夥七八人進入唐宅,但我和包信前後宅門守候到次日午間也沒見那幾人出來;接替我們盯梢的包義包勤盯到半夜也沒見他們出來,此事大有蹊蹺。”

蘇錦道:“或許那黑七便是住在唐宅之中亦未可知,大人在外盯梢,他們在裏邊吃喝睡覺正舒坦呢。”

包拯道:“這一節本官自然想到了,但前幾日已經探查出黑七的宅第是在五裏井的一處宅院,連續幾日均在哪出宅院過夜,還有數名婦人進出,可見是黑七的正經宅院;再者說唐紀元絕不會將匪酋藏匿於家中,一來人多眼雜,容易暴露身份,二來黑七是散漫彪悍慣了的人,放在府中便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唐紀元是聰明人,定然不會讓他們住在宅院內。”

蘇錦皺眉道:“大人的意思是……?”

包拯壓低聲音道:“恐怕……已被滅口了。”

蘇錦倒吸一口涼氣:“大人是說……七八個人都被滅口了?”

包拯沒有回答,站起身負手走了幾步,回身道:“從仵作的下場來看,朱世庸開始堵住漏洞了,仵作既死,秦大郎一案的元兇便是唯一的漏洞,而疤臉黑七等人定是殺害秦大郎的兇手,照此推斷,疤臉黑七等幾名匪徒唯有一死方能萬事皆休,所以……被全部滅口。”

蘇錦身上發寒,剛才聽聞仵作死訊之時,他已經極為震驚,現在聽到包大人的這番分析,再將前塵之事一番印證比較,蘇錦不得不承認,包大人說的極有道理。

秦大郎當蘇記奸細便是這疤臉人所脅迫,而秦大郎暴露之後,作為跟秦大郎接觸的疤臉黑七很有滅口的動機,隨即便發生了後面一連串的事情,現在到了丟卒保車的時候,商會和知府為了不讓真相暴露,毅然舍棄這幾枚棋子,絕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一口氣殺七八人,無論在何處行兇也難免敗露行跡,唐府中匿有大量武藝高強的護院打手不成?即便有,豈不是消息盡人皆知,還是會傳出去的,而且這七八人是土匪出身,身手矯健,豈是易於之輩?”

包拯道:“殺人之法太多,何須舞刀弄槍,匪徒們依附於人,最信任的也是他們,殺之易如反掌。”

“大人是說比如宴飲喝醉之後下手?”

“或者幹脆毒酒奉上……”包拯見識的謀殺案例頗多,這些方面自然懂得比蘇錦多了不知多少。

蘇錦暗自點頭,七八個人只需一壺毒酒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的全部了賬,事後處理好屍體便可,多半是埋在花園中做了花肥了;如此一來線索全段,別說什麽掉包死刑犯之案,便是秦大郎的案子也死無對證了。

“大人打算怎麽辦?若真是滅了口,這幾樁公案怕是無從下手了;這幫人也太狠了些,還沒怎麽著便先下手斷了線索,不太好對付啊。”

包拯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涼茶喝了一口,恢復常態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會留下痕跡,只是目前陷入僵局而已,我跟你說這件事便是想請你幫我暗中關注,或許那幫人並未被滅口,而是藏匿起來也未可知,遲早必會露面。”

頓了頓又道:“此事也是怪我,若我不去仵作家中私自暗訪,也不至於引起朱世庸等人的注意,或許他們便不會下狠手了;本官也是急切間亂了方寸,慚愧慚愧!說起來匪酋幾人死有余辜,只是可惜了這仵作,家中五個孩兒,日後定舉步維艱了。”

蘇錦趕緊表態道:“大人放心,此事也因在下牽連,仵作家中婦孺我定會一手照料,那五個孩兒也必供養他們成年。”

包拯籲了口氣道:“也好,此事確實你要擔上幹系,這麽做也是求心之所安,這事再也休提,只暗中查探即可,月底本官赴任端州,路途遙遠,你若有何察覺之事,只需寫成信件來我府中交予包勉之手即可,包勉每月會送家書一趟去端州,其他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現如今州府衙門定會有眼線在府中周圍刺探,我等行動恐在其掌控之中,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妄動為好。容我慢慢理清牽扯關系,再作計較。”

蘇錦道:“謹遵大人之命。”

兩人緩了一會神,包府下人奉上冰鎮綠豆湯兩小碗,兩人西裏呼嚕的喝下,頓時心境平和許多,這才將話題轉入蘇錦來這裏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