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人心叵測

時間仿佛凝固,悶熱的監舍中寂靜無聲,只有兩人的的喘息聲相聞於耳,朱世庸身上有些燥熱,腦門子上的汗珠開始慢慢滲出。

“吳五哥,本官知道你此刻恨我入骨,你雖口不能言,但你要說的話,本官全都知曉。”朱世庸掏出汗巾,抹了抹臉上的汗,嘆了口氣,打破沉寂開口道。

那名叫吳五哥的仵作低垂著頭,兩縷狠毒的目光從臟亂的頭發縫裏射向朱世庸,喉嚨中發出野獸一般低沉的悶吼,似有撲向朱世庸撕咬而噬之之態。

“此事本與你無幹,你所言皆為我示意,這一點我很清楚,之所以到今日這個局面,也非本官所願,本官也不知那包拯會在當日將事情攪得一塌糊塗,有他在這件事遲早要露餡,他會順藤摸瓜,從你身上摸到我這裏,本官也很為難。”

吳五哥目光中盡是狠毒鄙夷之色,一瞬不瞬的看著朱世庸,若是目光可化為利刃,朱世庸恐怕早已千瘡百孔。

“吳兄弟,有些道理或許你該聽聽,人這一輩子,其實就是一場夢而已,夢醒了也就什麽都沒了,至於神鬼之說乃是虛妄,所以早去晚去都是那麽回事;但世人為何要忙忙碌碌蠅營狗苟,只因這場夢太長,或者說是太短了,人總想在夢裏活的逍遙,讓這個夢變成一場美夢。我這麽說不知你聽懂了沒有?”朱世庸呆呆的看著燭火跳躍閃爍,好像在自言自語一般。

吳五哥喉間滾動發出一連串的怪聲,然而沒有一個字能讓人聽懂。

“吳兄弟,你懂也罷,不懂也罷,你要明白一個道理,兩個人死,莫如一個人死,魚死網不可破,你我二人是一條藤上的瓜,順著你就能摸到我這,而我一旦被挖出來,又會拔出蘿蔔帶出泥,連累一大片,所以只能從根子上斷了這條藤,才能保住這條藤上其他的瓜兒。”

“吳兄弟在我衙門做仵作也快四年了吧,記得當年你從贛州來,贛州周大人舉薦你來我府衙提刑司任仵作,那時帶著妻兒老小七八口來到我廬州,沿途風塵仆仆,到了我府衙之後大人孩子都不成人樣,衣衫襤褸跟一群叫花子一般,五個孩子餓得都皮包骨頭,我叫廚房連煮了三鍋飯也不夠你們一家子吃的,那情形真教人潸然落淚,那時候是真苦啊。”

吳五哥的目光漸漸從仇恨變為迷茫和深刻的眷戀,通紅的眼中湧出大滴的眼淚,口中嗚嗚做聲。

“後來我在西城給你們安排了房子,讓你渾家來我府衙幫工,而你便成為我府衙仵作,這四年來,你一家老小無饑餓之虞,無日曬雨淋之苦,雖不是本官之功,但本官也算是盡了一份力吧,人心都是肉所長,若有一絲可能,我也不願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可知那包拯手下已經秘密去過你的宅院,那就是要順著你這顆藤,摸我這顆瓜啊。”

吳五哥目光呆滯,看著朱世庸噏動的雙唇和不斷抖動額胡須,不知道在想什麽。

“包拯是出了名的瘋狗,被他咬上,他絕不會幹休,所以今日我便是來跟你商量這件事,希望你能配合我渡過這場難關。”

吳五哥擡眼看著朱世庸,目光中竟然有了希冀之色,朱世庸敏銳的察覺了這一點,臉上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微笑。

“你知道我朱世庸不是不講情義之人,這兩天我一直在考慮,如何安頓你的家人,你是家中梁柱,梁柱一倒,家中老弱婦孺絕無生路,此非你一人之事而是關系到你家中七口的性命,還有我朱世庸的前程,以及我朱世庸身後的一大幫子人,你可明白?”

吳五哥含淚點頭,一想到家中老母、幼子自此便失去庇佑,或流落街頭,他的心中便在滴血。

“思來想去,我這裏有個兩全其美之策,你若同意,咱們立刻就辦,若不同意再從長計議如何?”

吳五哥的眼神已經完全變成了祈求之色,含淚不住點頭。

朱世庸松了口氣微笑道:“這就對了,明理知進退,這才是好漢子,你放心,這個辦法絕對對你有利,既不傷你性命,又可令你老母妻兒衣食無憂。”

“首先你必須認罪,你要承認那秦大郎屍身上的遺書是你所放,至於誰栽害於蘇錦,你便說你也不認識,只是因為那陷害之人找到你,出巨款買通你將遺書放於屍身之上,你見財忘義,故而一時糊塗做了此等事,承認了此節此事便好辦了。”

“至於我命你將秦大郎屍身認定為自殺之事若是查出來,你也只可招供為失職之罪,人不是你殺的,你本無需承擔殺人罪責,要咬死了口,便有活路,不僅是你的活路,還有你家中老母妻兒的活路,你若是透出去半個字,我饒得了你,我身後比我官高權重之人必不會饒你,他們殺了你一家人如同碾死一窩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