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醉後方知酒濃

關於是否參加科舉之事,蘇錦實在是猶豫不決。

一方面以往的經驗告訴自己,官道非坦途,稍有不慎,下場會比普通百姓慘上一萬倍,而且自己的性格過於跳脫,似乎也不是當官的料。

但另一方面,包拯的話給了他很大的觸動,官身宛如一只金燦燦的護身符,身上有了這個護身符,今日之事便絕對不可能發生;朝廷命官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冤枉的,也不是一個小小州官就能決定他的命運的,無疑會安全的多。

蘇錦坐在和豐樓的雅廳中問了自己三個問題,試圖找出答案。

第一問,目前的生活是否是自己滿意的?

這個問題似乎根本不用考慮,當然不滿意,家宅尚算安寧,但外患不斷;蘇記又不是富甲天下的大戶,充其量只能是在廬州城排的上號而已,放眼大宋,蘇記淹沒在富豪的洪流中,連個毛都看不見;而商會的各種打壓牽制,加上這次算是跟知府大人接下梁子了,以後的日子將會更加的難熬。

第二問,入仕和當老百姓之間孰優孰劣?

這個問題似乎也不用考慮,蘇錦俗人一個,沒有那種超脫淡然嘯傲山林之間的胸襟,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體制飯是每個朝代的人打破頭都想進入的,若非家世淵博,政治資本足夠,普通人就只能通過科舉之途改變命運了,這一點後世和現在何其相像。

拋開主觀的因素不談,光是現在蘇家的處境,在群狼環視之下,若是有個官身,立刻安全系數數以千倍的增長,這些商會宵小根本就再也不敢動自己一根毫毛,所慮的無非便是官場上傾軋和當今大老板仁宗皇帝的喜怒了;

對於這個朝代雖然了解不多,但蘇錦淺薄的歷史知識裏還從未聽聞哪位北宋文官被殺頭的,這是個相對寬松開明的時代,只要小心翼翼的做好本分,不要被人控為謀逆這等不能饒恕的大罪,似乎無需擔心官場上的生死問題。

蘇記怎麽辦?這是蘇錦自問的第三個問題。

蘇記正處於蒸蒸日上的階段,各方面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此刻抽身,蘇記無掌舵之人,恐怕未等自己考上功名,蘇記便被鯨吞殆盡了,到時候自己再名落孫山,豈不是兩頭空,貽笑天下;蘇記上上下下近四百口都抱著蘇記這顆大樹討生活,蘇記倒了,自家生計雖無虞,可坑了這些忠心耿耿跟隨蘇記十幾二十年的老掌櫃老夥計了,有的人家祖孫三代均在蘇記討生活,豈不是要人上吊麽?

難道再將娘親請出來掌舵?先不說王夫人是否能將蘇記帶上復興之路,光從道義上講,總不能讓自己年近五十的老娘為了生意日夜操勞吧,說出去自己臉上也不好看。

科舉是件大事,可不是隨隨便便便能考上的,光靠幾首盜版詩詞可不行,須得系統的學習一番,自己對於古代科舉僅限於聽聞和紙端的點點滴滴,可並沒有經歷過;但種種跡象表明,古代科舉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一蹴而就的,自己想一邊讀書一邊參加科考,魚和熊掌兼得的美事恐怕最後還是個兩頭不討好。

躊躇間,李重酒醉歸去他都不知道,只剩下晏碧雲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他,知道他想著事,心裏煩。

蘇錦不知不覺喝了一杯又一杯,晏碧雲詫異他怎麽忽然變得如此能喝了,輕聲勸道:“你不是不勝酒力麽?喝多了對身體可不好。”

話猶未了,只聽‘砰’的一聲,蘇錦一頭紮到桌子上大醉不醒。

晏碧雲哭笑不得,難道自己提醒還有錯?不提倒還精神得很,一提就醉,這算哪門子邪事?

無奈之下,只得嬌呼小穗兒和小嫻兒來幫忙,三人齊心合力將蘇錦死豬般沉重的身體擡上偏房涼榻上放倒。

回府是不成了,這般爛醉如泥可坐不得車駕,只能在這裏養著;小穗兒打發了蘇記眾人離去,自己在這邊看護,撅著嘴鼓著眼坐在涼榻邊發愣,也不知是生誰的悶氣。

晏碧雲這是第二次見到蘇錦醉酒,兩次都是在自家和豐樓,她坐在旁邊發了一會呆,忽然想起一句詩來:酒不醉人人自醉;頓時羞得面紅耳赤,暗責自己最近頗不淡定,腦子裏也不知想些什麽。

夏日午後悶熱難當,也不知是哪個丫鬟偷懶將碧紗窗的一角沒有釘牢,跑進來一只蒼蠅在屋內亂飛,蘇錦睡得額頭出汗,蒼蠅在他的汗涔涔的臉上亂爬,看的晏碧雲直皺眉。

有心想幫蘇錦驅趕一番,但小穗兒在場又不好去做,再看這小妮子,靠著椅背一沖一沖的打著瞌睡,渾沒半分為人婢女的敬業之處。

晏碧雲想了想,招手叫來矮個子使女,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那使女會意,來到小穗兒身邊將她搖醒。

“幹嘛,幹嘛。”小穗兒這兩天擔驚受怕,又沒睡好,此刻正睡得噴香,乍被推醒,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