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手段(下)

此時的大宋百姓的日子雖日漸富裕,但像這樣的正規歌舞卻屬於高档的奢侈性享受,除了大富大貴人家便只有高級的青樓歌坊才能見到;大富大貴之家自不必說,光是青樓歌坊中的歌舞便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公子哥兒們偶爾要充風流、附風雅,點上一場兩場便算是了不起的壯舉,但同時也必然耗盡了娘老子給的私房錢。

所費錢銀數目巨大,蓋因正規歌舞所需人數眾多,而且不是普通歌姬便能表演的了的;舞者需有身段有魅力,歌者需有樂技有歌喉,這都是打小便需學習的,而且歌舞之間要相互配合,相互磨合訓練,不是隨便拉來一批會跳舞的和會唱小曲兒的便能表演的;在廬州這個十幾萬人口的中小城市,能夠湊齊一幫能歌善舞的歌舞伎來,著實是一件艱難之事。

普通百姓出入勾欄青樓,無非是圖個買笑泄欲,而普通歌姬亦不過是用肉體換來金錢,哪有閑工夫去學些什麽歌藝舞技,以至於嫖的人沒水準,賣的人不專業,倒將出入青樓勾欄中的精髓拋棄,舍本逐末只求肉體的片刻歡愉,即便是有些青樓有歌舞的項目也只是插科打諢般的雜劇,既無藝術性,更無觀賞性,唯余挑逗調情的娛樂性了;這二者相差何止千裏萬裏。

喝彩之後的台下嗡嗡直響,眾人喜笑顏開相互指指點點的談論。

“看,我的眼力不錯吧,那唱歌的可不是鳴玉坊的小鳳仙麽?”一人不無得意的道。

“還真是,兄弟你咋對她那麽熟悉啊,是不是親過芳澤啊?嘻嘻。”

“我倒是想……可賣半年的魚兒也賺不到跟她春宵一刻的錢啊,再說就算是有錢,也進不了她的房門,人家可是挑嘴的。”

“一個婊子,賣還看人麽?”一人啐道。

“娘的比,你那嘴巴能幹凈些麽?”

“吆喝?看來你還真是多情種子一個,怕是連話都沒說一句,這就開始護上了,真有你的。”

“你這人忒也粗俗,老子雖然是個賣魚的,但是老子有憐香惜玉之心,你這個禽獸安知我純潔高雅的內心?”

“哈哈哈……”周圍人笑得前仰後合。

彩台對面的一座小樓上,一把檀木椅上端坐著一名紫衣女子,窗紗高挑正對著彩台,看的清清楚楚。

“小姐,小婢說的沒錯吧,蘇家這位小爺不愛惜名聲,公開的便跟這些青樓歌坊中的女子搞到一起,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唱歌跳舞,真是……真是……”

“哎,富家公子哥兒都是這幅德行,剛才出來的女子確實都是北城青樓裏的女子,這位蘇公子倒是大手筆,麗景苑、鳴玉坊、春歸樓三大青樓裏的紅牌都被他拉來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另一名使女也幫腔道。

紫衣女子斜睨了兩個使女一眼,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道:“你們兩個好生奇怪,為何跟這個蘇公子有仇一般,人家跟你們素未相識,人家如何作為幹你們何事?這一會功夫嘀咕半天了。”

“小婢就是看不慣,我就看著小姐對著蘇公子如此欣賞,便是心裏不忿。”高個子婢女鼓著嘴道。

“打嘴,我什麽時候對他格外看重了?這樣的混賬話再說一句的話,我便不饒你。”紫衣女子端麗白皙的面孔上閃過一絲羞紅。

“剛才看歌舞的時候,小姐你都連說幾句‘好詞’,看的都入迷了,這樣的歌舞在叔老爺家中不知看過多少,也沒見你說一句好,為何蘇家的歌舞便是如此好了?”高個子丫頭嘴上不饒人。

紫衣女子羞怒道:“死妮子,我是說這首《菩薩蠻》寫得好,又非說他的人如何如何,這菩薩蠻小詞看似寫人,實為寫情,又非市面上流傳之庸俗的艷詞專寫男女之情,寫的卻是思鄉之意,卻又仿佛夾雜著有家難歸的悲淒之意,用詞雅致考究,確實有些打動我。也不知是否出自蘇公子之手。”

“切,看他那公子哥兒的樣子,十五六歲有什麽思鄉之情;無病呻吟罷了;小姐你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婢女嘀咕道。

“別再廢話啦,我一番好心情都被你們攪合了,過幾日便要去汴梁打理生意,又是一番忙的不可開交,好不容易抽空來散心,你們這兩個妮子真掃興。”紫衣女子嘆了口氣,臉色不悅。

一高一矮兩名婢女忙告罪,高個子婢女新沏了一杯春茶放在旁邊的小幾上,道:“小姐莫生氣,不過是隨便說說解解悶罷了,小婢陪你一起看看這蘇公子玩什麽花樣,大張旗鼓的。”

紫衣女子一笑,轉頭看往窗外的彩台。

彩台上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名男子,但見他身著一襲交領藍色綢衫,下裳是黑色綢褲,腰間用紫紅緞帶紮起,腰帶上懸掛碧綠蝴蝶佩一枚;因為年未及弱冠,故而頭發用青色纏金絲帶紮住,流兩縷黑發搭在胸前;整個裝扮得體大方,益發承托的此人唇紅齒白,儀態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