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後漢的混亂局面與郭威的上台(第3/5頁)

這些文臣武將共處一朝,結黨營私,專權跋扈,又都各不相容。他們正面沖突的爆發點,竟由郭威出鎮之事而誘發。

由於契丹兵馬時常入宼劫掠,橫行河北,“諸藩鎮各自守,無捍禦之者”,朝中大臣們便建議委派郭威鎮守鄴都,“使(郭威)督諸將以備契丹”。

史弘肇堅持要郭威除本身軍職外另帶樞密使頭銜出鎮,大學士蘇逢吉認為沒有軍人帶樞密使坐鎮的先例,表示異議。史弘肇自己是軍頭出身,自然想幫同為軍人的郭威出頭,“領樞密使則可以使諸軍畏服,見機行事,任誰也要服從指揮。”後漢隱帝覺得老史講的有理,從之。於是,下詔以郭威為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並 “領樞密使如故”。

史弘肇建議雖得行,仍舊對蘇逢吉等人當初與自己持異議表示憤憤不平。說句實話,蘇逢吉雖是個好利奸狡之人,對郭威帶樞密使出鎮一事卻是就事論事,出於公心。他自己解釋說:“以內制外,順也;今反以外制內,其可乎!”黨可以指揮槍,槍不可以指揮黨。武人以樞密使之內廷重職行於軍鎮,確實不大合適。這類似現在的大軍區司令兼職政治局常委一樣,很難講通。

皇詔頒布後,身為宰相之一的竇固貞在家中設宴,朝貴大臣均赴宴歡飲。席間,史弘肇舉大杯向郭威勸酒,大聲大氣地叫道:“老弟,痛飲此杯!昨日廷議,如果沒有我堅持,老弟你哪能得此尊榮之號!”這樣一來,老史等於把朝中將相爭執不和的底細暴露於大庭廣眾。

蘇逢吉、楊邠兩個宰臣很尷尬,也一旁忙舉觴勸酒向史弘肇、郭威說:“萬事皆是為國家考慮,望二位不要介懷。”

郭威厚道,陪笑點頭忙盡一觴。

史弘肇仍舊氣哼哼不買帳,大言道:“安定國家,就要靠長槍大劍,毛錐子管屁用!”

毛錐子意即指毛筆,影射弄筆弄權的文臣。

三司使王章聽此言不悅,反唇相譏:“沒有毛錐子,國家財賦從何而出!”

幾個人唇來齒往,不陰不陽,表面沒有撕破臉,實際已經大生齷齪。“自是將相始有隙。”

郭威確實在大臣中算得上老成厚重之人,與隱帝辭行時,他還不忘進忠言:“太後從先帝久,多歷天下事。陛下富於春秋(您年青),有事宜於稟其教而行之。親近忠直,放遠讒邪,善惡之間,所宜明審。蘇逢吉、楊邠、史弘肇皆先帝舊臣,盡忠徇國,願陛下推心任之,必無敗失……”雖然蘇、楊二人反對老郭帶“樞密使”任軍職,老郭仍明推二人是“忠臣”,可見此人的厚道和大度。

但是,“將相和”的大好局面不僅沒出現,郭威走後,數位重臣之間的關系更因一件小事而雪上加霜、形同水火。軍頭如史弘肇,深信“槍杆子裏面出政權”;文臣如蘇逢吉,自負“運籌帷幄賽神仙”,不僅互相不服氣,更是互相瞧不起。

三司使王章因為幾日前老宰相竇固貞家舉行的宴會大家不歡而散,又在自己家裏設宴,想借歡宴彌縫幾位重臣之間的“感情”。開始,眾人很給面子,沒在吃飯時叨咕朝事,嘻嘻哈哈挺融洽。酒酣,大家便劃拳行令,互相逗酒助興。古人修養高,劃拳不象現在只是什麽“哥倆好呀”、“六六六呀”、“點七個呀”、“八大仙呀”,而是有“潛虬闊玉柱三分”、“奇兵闊潛虬一寸”等繁雜的手勢令。數位文士對這些東西輕車熟路,武將出身的大老粗史弘肇則完全是“老外”,對於飲酒時候玩的守勢令一點兒也不會,全靠他身邊的客省使閻晉卿手把手來教,數番下來,仍是雲裏霧裏,摸不住頭腦。

大學士蘇逢吉見狀,開玩笑說:“將軍您身邊也有姓閻的人在,別怕被罰酒呵。”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史弘肇的結發老妻閻氏原本酒家三陪娼女出身。蘇逢吉本意,原本指史弘肇身邊的閻晉卿,可老史認定老蘇語帶譏諷,笑話自己老婆出身低下。於是,老史大怒之下,突然跳起,頓拍桌案,“以醜語詬(蘇)逢吉,”估計連“丟你老母黑”都罵了出來。

蘇逢吉文人,假裝有涵養,坐在原地“不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如此一來,老史更怒,掀翻酒席,想對老蘇大打出手。蘇逢吉文臣,身子骨當然弱些,見勢不妙,轉身就走。史弘肇得理不讓人,“索劍欲追之”,想趕上去殺掉蘇大學士。樞密使楊邠見狀,又驚又怕,哭著勸史弘肇:“蘇公是當朝宰相,您若把他殺了,置天子於何地!”老史挺倔,飛身上馬。楊邠忙也跟上,“與之聯鑣”,一路不停苦勸,“送至其第而還”。

很快,隱帝也得知相變仇人的事情,派宣徽使王峻“置灑和解之”,但幾個人均因公事私事過節太大,怨毒極深,最終也未能再坐在一起歡飲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