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奴隸制利之爭

北直隸,河南,山東三個省份,此時你若是在府縣城池裏面,還是能看到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各色的工商行當都是紛紛興起,都在招攬人手擴大規模,來自江南和沿海的商人們過來購買售賣。人人的臉上掛著笑容,這可是這百余年最好的日子,在糧店裏面的糧食便宜的嚇人,都是來自南洋和關外的糧食。

做工的人只要是憑著工錢溫飽是沒有什麽問題的,更何況每天都有中人站在城門和集市等人流眾多的地方吆喝,給各個工坊和商鋪招攬人手,看到進城的青壯就是上前搭訕,無非說的就是“現在鄉下活的不容易,好不容易進城了,做工養活家裏豈不是更好,這工錢可還是在往上漲啊!”

這些歡欣鼓舞的形象都是在城市裏面,現在的鄉下確實是活的不容易了,特別是沒有什麽勢力,老實巴交的農民。

北方本就是宗族勢力盤根錯節的地方,很多時候縣衙和府衙作用還沒有本地大族的族內決議更有效力,現在的情況是,本地的大族往往就是本地最大的棉田地主,他們倚靠宗族的勢力,一方便是雇傭本族的貧苦人家種棉田,另一方面,靠著宗族的規模和勾結亡命之徒的武力,脅迫非本族的人做棉農種田。

此時的棉農,與其說是雇農,不如說是農奴,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被地主鄉紳的爪牙打手們監視著,而且在耕種前都是簽了完全沒有什麽自由的文書,要是按照這些文書上面寫的,他們就算是做到死也不會有自由之身。

這些農奴們每天所做的就只耕種農田,不斷的勞作,沒有休止。從前做雇農的時候,自己不願意去種了,把田地退給地主就是,哪怕是去要飯都沒有人去管,可是現在每個莊園都是自成一國。

農奴們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嚴禁離開莊園主控制的範圍,逃走的處置往往只有一個,那就是被砍死直接丟在地裏面埋了,想去告狀,先看看能不能跑出去,從前說,某人家的田地人就是走一天也走不出去,這只有少數的幾個大地主才具有這樣的規模,現在,經過血腥而迅速的兼並之後,幾乎每縣都有如此規模的莊園。

從前地主的爪牙和打手,最多也就是拿著木棒菜刀之類的東西,現在則都是騎著高頭大馬,手中鋒利的兵器,很多人還有強弓。不少原來在山上落草為寇的盜匪響馬,都是紛紛的從良,當上了家丁護院什麽的,這口飯吃起來可是比從前的強人生活,有上頓沒有下頓要舒服太多,而且還有個良民的身份。

即便是還在外面落草為寇的,這些人的主要行業也不是去搶掠過往的客商,而是專門的盯著那些還沒有被兼並的村落,去那裏擄掠人口然後轉手的賣給種棉地主們,這筆錢有沒有風險,而且還穩定許多。

都說社會是不斷的前進的,從奴隸社會到封建社會再繼續朝前發展,最後世界大同,不過在北三省農村裏面,卻一副黑暗時代的奴隸社會情景,此時的衙門的命令出不了城池,因為現在的鄉村被越來越少的人控制著,所謂的公務命令只需要給這些大地主的家裏面送封信就是了。

每年的糧食賦稅更是不要說收了,先不說這些大地主的身上都是有這樣那樣的功名,在田賦徭役上都是有免除的權利,就算是要收那些貧苦人和中等的人家,這些人都是在那些大家族的庇護之下,每年只是按照應該繳納的銀錢交上一些去。

從前的規矩,是這些地主鄉紳有功名在身的不用繳納稅賦徭役,衙門裏面的衙役稅吏們則是跟那些貧寒之家勒索敲詐,總是會把缺額補齊,目前這樣子,那些大地主們雖然自己對下面的雇農並不慈悲,可也不願意被其他的事情打攪了他們的勞作,索性是按照這些人的人頭配額,代替他們繳納了。

一畝棉和一畝糧,這之中的出產和利潤可是巨大,若是從前,那些種植棉田的小戶人家都是按照每年棉田的收入抽頭,可是現在,這些大戶們說手下的雇農們種的就是糧田,衙役們什麽話也不敢說,畢竟是對方的勢力更大,錢財更多,拳頭更硬,只能是灰溜溜的回去。

各個府縣財賦原來最大的依靠就是田賦,眼下的這種情況,田賦根本收取不上來,在山東的青州府有個知縣實在是被逼急了,帶著衙役沖進某大戶人家嚴令對方不得包庇人口,隱蔽賦稅,所種的棉田必須按照國法繳納田賦,在‘檢地大案’之後,城內的所有工商行業都沒有免稅的特權,憑什麽你在這裏搞這些花樣。

沒有想到的是,這名收齊了賦稅的知縣等到的不是吏部的嘉獎,而是朝廷裏面某禦史的彈劾,說是他有辱斯文,貪財趨利,勒索地方有德士紳。直接就是任滿之後再無升遷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