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利字擺中央(第2/4頁)

葉小天看了田嘉鑫一眼,沒有說話,如果田嘉鑫處理不來,碰一回釘子也有助他的進步,不讓他成長起來,妙雯放心不下,就得時時牽絆於田氏家族事務,該放手時還是得放手的。

田嘉鑫見葉撫台沉吟不語,又想了想,本意是想援引土司、土司家族仇殺,可以贖金買罪的舊例,不過這是一個敏感話題,一則宋姑娘和韋業只能勉強沾得上這條律例的邊兒,再者當初葉小天一案,已經打破了這條舊俗,就連葉小天都押送京師,由天子特赦,再予貶謫之處罰,宋姑娘如果能援引此例,又何需要他們出手,如果不識時務,提出這一條來,恐怕只會惹得葉撫台嫌棄。

田嘉鑫轉念又想,試探著說道:“一般女子涉案,通常不入牢坐監,由家人領回管教,其過其罪,由其家族代償。宋姑娘雖然不是尋常小案,但囿於其身份,再加上她是為情為節,仗義出手,大人是否考慮過,可以懲罰宋家,以儆效尤呢?”

葉夢熊習慣性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對田嘉鑫的話題開始有些興趣了:“哦?若依十四郎之見,宋家該受何等懲罰,才既維護得皇家體面、朝廷威儀,又能彰護宋姑娘的貞烈節義之風呢?”

葉夢熊飛快地思索了一下,沒有貿然作答。這條件怎麽開,可是大有學問,他要先探明雙方的底線,才好對症下藥,如果魯莽地提出一個解決方案,卻是雙方早已談崩的內容之一,他就要陷入被動了。

葉小天在葉夢熊面前不似田嘉鑫一般拘瑾,見他苦苦斟酌,又不好直言不諱地詢問葉夢熊,便替他開口,問道:“想必宋大人與撫台大人也曾有過商議,不知撫台大人提過什麽建議呢?”

葉夢熊稍一沉吟,道:“老夫以為,宋姑娘心有怨忿,不知經由官府,擅行私刑殺人,韋業本有取死之道,宋姑娘卻也因此觸犯國法,全因水東百姓少受教化、不知有法。

如果能在水東效仿石阡楊、曹舊地設立司法衙門,有巡檢司負責地方治安,便可潛移默化,使得百姓有法可依,如此功德,足以抵得過宋姑娘一人之罪,只可惜……”

葉夢熊冷冷一笑,結果不言而喻。

田嘉鑫忙道:“那麽,宋大人就沒有提出些解決之策麽?”

葉夢熊懶洋洋地換了個坐姿,道:“那倒沒有,宋英明只是向老夫請罪,說他因為與播州楊家常生事端,是以專注家族事務,對子女疏於管教。播州楊應龍對屬下過於縱容,使得其與其他土司接壤地區常常滋生糾紛,本撫也是屢次告誡過他的。聽宋英明訴說煩惱,本撫意欲在烏江沿岸設立衛所,由朝廷出面,隔斷兩司,免生是非,誰料宋英明卻以為本撫欲插手其轄地,忿然離去了。”

田嘉鑫終於聽明白了,行政權葉夢熊是沒法剝奪的,那是土官五權最根本的東西,所以他想迂回一下,從司法權著手,如果能成功地建立朝廷的司法體系,至少可以奪走水東四分之一的統治權。

宋英明又不是白癡,自然拒絕,於是葉夢熊退而求其次,又想在水東設立朝廷衛所,衛所駐軍兵力有限,而且對地方上的行政權、司法權毫無影響,甚至土官依舊還有自己的軍隊,只是於此之外,又多了一股軍事力量。

衛所對當地土民的影響力就要遠遜於奪得司法權了,但是畢竟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尤其是威懾作用,這是一口未必落下來,但是懸在頭上總是讓人不太舒服的刀。宋英明是一族之長,自然不能為了愛女就割讓整個家族的利益,所以這一點顯然也沒有談攏。

田嘉鑫苦思冥想,他最先想到的還是罰金,可再多的罰金,對財大勢雄的宋家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對葉夢熊來說,在意的更加不是這些,宋家或會同意,葉夢熊又豈會在乎?

田嘉鑫心頭怦然一動,忽地想到一點,可以在雙方各讓一步的情況下,都獲得一個體面的下場台階,田嘉鑫的眼睛驀然亮了。

葉小天一直在關注著田嘉鑫的眼神兒,一瞧他神色,就知道他已想到了些解決之道,只是不知此事能否成功,猶自在分析判斷,葉小天不禁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談判談判,本就是一個雙方不斷試探、磨合、調整的過程,只要雙方都有必須合解的需要,總會找到一個平衡點的,但這個需要不斷提出自己的設想,在不斷的否定當中尋找肯定,一個人在那兒悶著頭分析怎麽成?

說起來,這倒不是田嘉鑫智慧不足,還是因為他習慣了居於人下、聽命行事,對於上意,習慣了反復揣摩、不敢輕率提出建議或意見的一種思維習慣。

這不是田嘉鑫的能力問題,只需要他漸漸適應新的身份,改變思維方式即可,如今事態緊急,可容不得他反復思忖,葉小天便道:“十四郎似乎有些想法,不妨說出來聽聽,或可對大人有所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