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危險邊緣(第3/4頁)

裴佑又接著說道:“我與李僑私交極好,李僑那邊就由我去說服他。”

……

裴佑的馬車在朱雀大街上急速行駛,從二十天前他離開長安回相州,又從相州返回至今,他一天也沒有休息過,他就像一部亢奮的機器,不知疲倦的運轉著,但他畢竟是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近一個月的操勞使他已經疲憊不堪了,他渴望著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好好地睡上幾天,可是……

裴佑嘆了一口氣,目光移向了車窗外,此時正值天色將晚,寬闊涼爽的朱雀大街上擠滿了出來納涼的百姓,家家戶戶攜妻帶子,或悠閑散步,或席地而坐,一群群快樂的孩童追逐嬉鬧,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這種笑容是國泰民安時才會有的一種舒心,‘大治’已經八年了,大唐無論民富還是國力都全面走向復蘇,米價已經連續兩年僅二十幾文,可就在二十幾年前還曾有鬥米千錢的悲慘記憶,不少人沒有忘記那段歷史,裴佑也沒有忘記,此刻他的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他現在的所做所為,難道就是在毀掉這種繁盛嗎?裴佑痛苦地將車簾拉上了,他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之路。

……

李僑擔任宗正卿也已近八個年頭了,他今年六十五歲,無論精力和體力都大如從前,看來宗正卿是他的歸途了,可是李僑這幾年卻並不高興,他覺得他的付出和得到不相匹配,在張煥主政隴右的那幾年間,他為西涼軍捐出了四百多萬石糧食和百萬貫錢,這幾乎是他一半的家產了,可張煥登基後,他的長子李悅出任隴州刺史,次子李蘇先出任朔方定遠軍兵馬使、九原兵馬使,後調回京升任左羽林軍大將軍,但李僑卻認為這並非是捐助錢糧的緣故,長子李悅早就是隴西郡司馬,而次子李蘇也是因為積功升職,可能張煥唯一的報答就是他這個宗正寺卿。

這比起辛雲京的兩個兒子卻實在差得太遠,辛杲出任大理寺卿,辛朗為河西節度使,辛雲京幾年前去世時,還被追封為隴西郡王,可是他辛雲京又出過什麽力,能和自己比嗎?

由於心中煩悶,這幾年李僑沉溺於酒色之中,對朝中事務也越來越漫不經心了,從去年起他索性就做個甩手掌櫃,宗正寺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少卿李嵐的身上,張煥對他也似乎不聞不問,幾次被禦史台彈劾也沒有受到任何處罰,但就是這樣,李僑變得更加放蕩形骸,他竟納了一百多名侍妾,成為長安百姓議論的焦點之一。

但這兩個月,李僑卻陡然收斂了,土地實名制的推出,他的家族將成為大唐損失最慘重者之一,李僑在延州、慶州、坊州、原州、徑州共擁有二萬多頃土地,十幾個大莊園,可是他不像世家那樣族人眾多,他一共就四個兒子,他們父子五人的永業田加起來也不過三百多頃,也就是說他幾乎所有的土地都要作為無主之地被收走,在土地實名制頒布之初,他還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認為張煥不會做得這麽絕,可當他連著三封請求保地的申請如泥牛如海後,他才終於慌了起來,幾次求見皇上皆被婉拒,一直到一個月前傳來崔、裴幾大世家土地被清查的消息,李僑就如同天將塌了一般,整天惶惶不可終日,也就在前天,他終於接到了隴右大管家傳來的消息,土地田畝監和監察禦史開始聯手清查他的山林田產,氣急攻心,李僑竟病倒了。

聽說裴佑來訪,李僑連忙命幾名侍妾將他扶坐起來,待裴佑進屋,他氣喘籲籲道:“裴太保親自來訪,我卻不能出府親迎,請裴太保恕罪。”

“王爺這是什麽話,我們幾十年的交情,難道就這麽見外嗎?”裴佑坐在他的床榻旁,握住李僑的手痛心道:“這才一個月不見,王爺怎麽就衰老至斯?”

李僑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裴太保不也一樣嗎?難道你過得很逍遙麽?”

“唉!”裴佑長嘆一聲,他搖了搖頭道:“王爺之痛不過在於失去,而我卻生活在家族的危亡之中,我之所以沒有病倒,是因為我仍然在爭取最後的一線希望。”

‘最後一線希望。’李僑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一把抓住裴佑的手,急道:“裴公,此話怎講?”

裴佑笑而不言,李僑醒悟,立刻命左右侍妾離去,裴佑見左右再無他人,便低聲道:“擁太子為帝,重立土地新法。”

‘擁太子為帝!擁太子為帝!’李僑喃喃念了兩遍,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緊張地說道:“可是皇上手段之狠辣,你不是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裴佑一陣咬牙,“如果不這樣,又如何來挽救我們的土地和宗族,我裴氏數百年的興盛,難道就毀在我的手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