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江淮風雲(八)(第2/4頁)

她賭氣將圍裙向趙嚴身上一扔,轉身便氣鼓鼓地走了,趙嚴連忙起身向張煥道歉:“內子無禮,都是被我寵壞了,請去病不要放在心上。”

張煥卻莞爾一笑,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我小時候還被她打過呢!這點小事算什麽,其實也是我不對,將平平之事拖了這麽久,難怪她要著急,平平之事……”張煥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小客堂裏十分安靜,兩人一杯杯地喝酒,各自想著心事,沉默了一會兒,趙嚴又回到了剛才的正題上,“去病是想對官商下手嗎?”

張煥點了點頭,“你猜得不錯,賑災募錢只是個借口罷了,我真正的目的是借機整頓官商,官商的存在實在是我大唐的一大毒瘤,他們壟斷一切賺錢的行當,與民奪利,非但一文稅錢不交、使朝廷商稅嚴重流失,而且賺到了錢又回去兼並土地,繼而削減自耕農的數量,長此以往,商不商、農不農,我大唐何以立國?”

趙嚴半晌沒有說話,他久在廣陵為官,怎麽可能不了解官商的危害,五年前他當江都縣令時,十萬貫本錢的非官商大鋪還有一百二十家,可現在只剩下三十余家,根本原因就是被官商用各種手段整垮,別人不說,那廣武王李承宏五年前開了一家冬蕾茶莊,短短五年時間,廣陵久負盛名的望春茶莊、天羽茶莊等七家茶莊就被他用極不光彩的手段擠垮了四家,是該狠狠打壓一下官商的囂張氣焰了,所以前幾天他一提到賑災募錢,商人們的矛頭首先就對準了官商,也實在是因為積憤太深。

不過趙嚴雖然支持張煥打壓官商,但他並不贊成現在動手,他沉思一下便道:“在廣陵經商的官員很多都是朝廷大員和宗室權貴,利益牽涉太深,我擔心去病現在動手會影響到你在長安的計劃。”

“不妨,我還巴不得他們都跳出來呢!”張煥冷冷一笑,他隨即站了起來,端起酒杯誠懇地對趙嚴道:“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能如此坦蕩地喝酒了,幹了這杯吧!讓過去的歲月都留在我們心中。”

……

次日一早,江都城的城門依然按照老時間吱吱嘎嘎開了,一群早等候在城外的菜農急不可耐地一擁而入,而等在城內急著要趕路的幾十名商旅也魚貫而出,扁擔和籮筐交織在一起,阻礙了馬車的去路,吼聲、叫罵聲嚷成一團……

這是一個極為尋常的早晨,每天都是這麽渡過,可今天誰也沒有意識到守城的士兵已經變了,事實上,除了官場中人和一些豪門大戶外,廣陵的變天和底層的升鬥百姓其實並沒有什麽關系,日子還是一樣的過,每天考慮的還是柴米油鹽,所以在吵嚷一陣後,大家各走各的路,城門口很快便安靜下來。

這時,城門口忽然又有些騷亂起來,進出城門的馬車和行人紛紛驚恐地向兩邊躲閃,只見一隊又一隊的士兵向城門開來,他們全副武裝、殺氣騰騰,迅速跑進城內控制了各個要處,許多正準備出門的江都民眾都嚇回了家裏,不敢出門,整個江都城都議論紛紛,都不知要發生什麽事。

此刻,江都城最大的瓊花酒樓中座無虛席,數百名各大官商店鋪的掌櫃及大賬房雲集一堂,參加大唐監國雍王為他們舉辦的酒會。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酒會只是召集他們開會的借口,監國殿下真正的用意是要問他們要錢,這不,連大賬房都叫來了,不是要錢是要什麽?幾天前那些普通商人已經被刺史召集開過了一次會,事先泄露了天機,不過能不能出錢以及出多少錢,不是他們這些看鋪子的大頭兵們所能決定,他們中許多人都已發鴿信去請示東家的意願,究竟出不出錢,若出,那要出多少?

會場裏十分安靜,說是酒會,可桌上一杯酒也沒有,只是每人一碗陳年老茶,三個人擠一張席。

老男人們側身緊緊貼在一起,連舉杯喝茶的動作都要輪番進行,實在是感到汗膩難受,沉悶的空氣中幾乎要感到窒息了。

但肉體上的折磨忍忍倒也罷了,關鍵是站在會場四周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一個個目光冷厲地盯著他們,使他們汗毛倒豎,一陣陣地心驚膽顫,這哪裏是什麽募捐動員大會,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

眾人悶聲不響地喝著茶水,咳嗽聲此起彼伏,時間一刻鐘一刻鐘地過去了,他們足足坐了一個時辰,坐得腿軟筋麻,可監國殿下還是沒有出現,就在他們幾乎感到絕望之時,忽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幾十名帶甲軍士簇擁著一個高階軍官走進大堂,這名軍官三十余歲,他身著一身鐵制盔甲,臉龐瘦長、皮膚黝黑,鐵盔下一雙冷厲的目光異常嚴肅。

會場一下子竊竊聲大作,沒有見過張煥的人便以為他是張煥,不苟言笑,估計不好說話,而見過張煥之人卻發現來人是個陌生的軍官,心中更是忐忑,今天倒底是要開什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