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厲兵秣馬(五)(第2/4頁)

張煥見他人醉但心不醉,不由微微一笑道:“唐縣令,這裏可有說話之地?”

“有!有!有!”唐縣令慌不叠地將張煥請去後堂,張煥瞥了一下呆立不動的縣尉和主簿笑道:“你們也一起來吧!”

二人對望一眼,都露出驚喜之色,難道自己的前途又回來了嗎?見張煥已經走遠,兩人連忙跟了上去。

後堂本是處理公務之地,但現在卻堆滿了酒壇和酒壺,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味,唐縣令手忙腳亂地收拾一通,有開窗開門透氣,好容易等酒氣略散,他才請張煥坐下,抱歉地說到:“平時也無事,便喝酒解悶,久而久之便沉溺其中,讓節度使見笑了。”

“我倒覺得唐縣令是個聰明人。”張煥淡淡笑道:“至少知道如何避兇以待天時。”

唐縣令沒有說什麽,只是低頭苦笑一下,張煥看在眼中,便直奔主題道:“既然唐縣令是一縣之令,那我問你,五泉縣目前有多少丁戶?賦稅一年幾何?倉稟中又有多少存糧?多少現錢?”

張煥連珠炮似的一口氣問了數個問題,唐縣令先是臉脹得通紅,口中呐呐無言,最後他終於長嘆一聲道:“這些問題你應該去問杜刺史,問我會一無所得。”

“這是為何?我是問五泉縣之事,而非金城郡,唐縣令怎麽要推給刺史,這我倒不解了。”張煥故作驚訝地問道。

唐縣令見他剛才還說自己懂得避兇待天時,而現在又裝糊塗什麽都不知道,便明白了張煥的來意,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擔憂,歡喜是這一天他已經等待了很久了,看得出張煥和杜亞的關系並不好,否則他不會來找自己,而擔憂張煥僅僅只是想利用自己,過河後便拆橋。

他左右為難,一時沉思不語,旁邊的主簿卻已急不可耐,他也明白了張煥的來意,對他而言,這就是他翻身的機會到了,他終於忍不住插嘴道:“張使君若肯幫我們一把,我們願效忠大人。”

“不要胡說八道。”唐縣令對主簿怒目斥道。

“我倒覺得主簿是個爽快之人,很對我的性子,相反,若唐縣令心口不一,反倒讓我不敢相信了。”張煥說到這裏,便從杜梅手中接過資料,望唐縣令面前一放,冷冷道:“唐縣令不妨看看我的誠意吧!”

資料厚達一寸,表面第一頁便是一份土地契約,唐縣令不看則已,一看之下,臉刷地變得慘白,這是三年前兒子瞞著自己賣掉公廨田的地契,也就是這件事被杜亞抓住把柄,逼得他不再過問縣中之事,現在居然也被張煥抓住了。

‘這!這!……’唐縣令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煥卻將資料往唐縣令面前一推,微微一笑道:“大盜竊國,小盜竊珠,比起韋家私貪萬頃軍田,區區百畝地算什麽,不過千裏之堤,卻潰於蟻穴,這些田我已經替你贖回,現在交還於你,以後要嚴格家教,莫讓不消之子壞了你的名譽。”

唐縣令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他默默地望著眼前這份地契,心中充滿了感動,他忽然站起身,向張煥深深施了一禮,“請都督盡管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我只是想讓唐縣令做你該做的事。”張煥回頭一招手,一直跟著他的程鐸站了出來,張煥指著他對唐縣令道:“這位便是我西涼軍程判官,我聽說五泉縣中沒有縣丞,那就讓程判官暫代縣丞數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屬下明白。”堂堂的西涼軍判官居然屈尊來做小小的縣丞,他唐獻堯豈能不明白張煥之意?

……

一行人離開了縣衙,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杜梅終於忍不住嘆道:“我原以為都督會拿地契來要挾唐獻堯,沒想到都督竟然還給了他,都督的心胸,屬下自愧不如啊!”

“拿區區百畝地來要挾一個七品縣令麽?”張煥淡淡一笑道。

杜梅啞然失笑,“是了!小盜竊珠、大盜竊國,以都督之志,怎麽會把這種小偷小摸之事放在眼裏,是我失言了。”

“在夢中就常常夢到我前世是一個獨行大盜,流連於珠光寶氣之中,想不到前生竊珠,今生不改本行,倒變成竊國了。”

張煥仰頭大笑,縱馬疾馳而去。

……

長安,天熱得發了狂,現在正是下午一天裏最難熬的時候,馬路上焦幹、滾燙,腳踏下去,一步一串白煙,仿佛著了火一般。

裴俊的書房裏卻清涼無比,他的書房裏有夾層,滿滿地砌了一墻冰,長安的豪門大戶府中都有冰窖,就是備此時使用。

不過房間裏雖清涼,裴俊的心中卻有些煩躁,他剛剛探望完病重的嶽父回來,禦醫說顏真卿大限已到,也就在這一兩天了,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裴俊雖然有些難過,卻並沒有沉溺其中,他還有很多大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