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含元拍天浪(上)(第2/3頁)

當然,更重要是他崔圓作為大唐律法的制訂者和完善者,是這種的世家朝政的最大得益者,予己予家予天下,他都不能允許威脅到世家朝政的苗頭出現。

崔圓又不由想到了張煥,這個去年突然冒出的新人,以他咄咄逼人的氣勢嶄露頭角,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庶子,崔圓並不會太在意他,可是他忽然昭然於天下的身份,使崔圓不得不為之膽戰心驚,如果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崔圓有一點不敢想了。

對於張煥,崔圓一直抱著一種很矛盾的態度,一方面害怕他強大後威脅到世家朝政,可另一方面,他的崛起必然會挑戰韋家的勢力範圍,這似乎是繼回紇屠城之後對韋家最有效的打擊。

就仿佛是一架天平,一邊是魚,而另一邊是熊掌,二者皆有其利,正是這種患得患失的想法讓崔圓的態度始終搖擺不定,但是今天,對禮部的渴望就仿佛是一顆極有份量砝碼,在熊掌那一邊重重地壓了下去。

‘哢嚓!’一聲,筆在他手中忽然被折成了兩段,這一刻崔圓終於做出了決定,他立刻沉聲令道:“立即去請崔寓到我府上來。”

……

就在崔寓再次前往韋府的同時,禮部司郎中元載也悄悄來到了戶部侍郎裴佑的府中,與此同時,崔小芙也在宮中與剛剛趕回來的李翻雲密密商議明日大朝的對策。

這一天晚上,在重重夜幕的掩飾下,長安城內演繹著大大小小的謀劃與交易,它注定是無數人難以安歇的一夜。

……

五更時分,天依然是黑沉沉的,轟隆隆的鼓聲忽然在長安城上空激蕩,這種密如疾雨、響若驚雷的鼓聲只有每隔三個月一次的大朝時才有,但長安百姓已經整整半年沒有聽到了。

今天是宣仁二年的新年大朝,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必須列席朝會,覲見新皇和太後,今天又是科舉第二天,十幾萬來自全國各地的士子為了數十個進士名額而進行最後的奮力一搏。

隨著鼓聲響起,漆黑的夜幕中一盞盞燈光依次點亮,猶如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尤其在進奏院密集的崇仁坊和客棧遍布的平康坊,燈光已經連成了長長一片,與夜空中的玉帶銀河相映生輝。

裴府的家人早在三更時分便開始忙碌起來,燒水、喂馬、準備早飯,侍妾們則忙著伺候老爺更衣,在張煥住的小院裏,裴瑩早在四更時便起床忙碌,兩個丫鬟也跟著幫她打下手,準備簇新的從三品官服、張羅早飯、替丈夫梳洗更衣,裴瑩忙得手腳不停,剛剛忙完這些時,驚心動魄的鼓聲便響了起來。

“朝會結束後就早些回來,咱們還要去看看外公。”裴瑩一邊幫張煥戴正紗帽,一邊囑咐道。

“我知道了,估計今天朝會時間會很長,午飯我就不回來吃了。”

裴瑩點點頭,她又細心叮囑了幾句,才帶著兩個丫鬟將張煥一直送出了大門,她呆呆地望著近百名親兵護送馬車消失在薄薄的晨霧之中,心情有些失落地返回了府中。

裴府所在宣義坊的官員並不多,偶然才有幾輛由家丁護送的馬車向坊門駛去,但到了朱雀大街,眼前頓時壯觀起來,浩浩蕩蕩的入朝大軍如洪流一般,在寬闊的大街上疾駛。

今天也是實行家兵護衛制的第一天,幾乎每一輛官員的馬車前後都有少則十數名、多則上百名全副武裝的家兵們護衛,使得今天的上朝隊伍盛況空前,一輛接著一輛,馬蹄聲如暴雨般敲擊著路面,這是大唐開國一百多年來最壯觀的一次上朝。

到了丹鳳門前,馬車和護衛騎士們更是將五十步寬的大道堵得水泄不通,官員們不得不下車步行,穿過刀光劍影的武裝護衛群,其危險度更勝平日。

張煥在經過簡單的盤查後便進入了丹鳳門廣場,這時天邊已經微微翻起了魚肚白,晨風凜冽而寒冷,仿佛刀子般地割著人們的手和臉。

“十八郎!”低沉而熟悉的呼喚聲在張煥身後響起,這是一個隨著張家沒落而漸漸被人遺忘的乳名,此時忽然在大明宮內被人喚起,張煥猛然間似想到了什麽,他急回身,在他身後約五步處靜靜地站立著幾個月不見的張破天。

張破天面目清瘦,身子單薄,仿佛大病初愈,眉宇中總有一種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憂傷,這位張家的悲情人物,十二年前即相位不到一月便被趕出政事堂,而半年前任禮部尚書不到三個月又再次下野,而且寄以厚望的兒子也不明不白地死在太原,人生的悲劇仿佛總是在他身上循環上演。

今天也是他下野以來的第一次上朝,不料剛進丹鳳門就遇見了張煥,雖然張煥是殺死他兒子的最大嫌疑人,但張破天已經沒有了仇恨之心,張家敗亡了,他所有的希望都已隨風逝去,或許這就是哀莫大於心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