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帳篷春色(上)(第2/3頁)

這時,兩騎斥候飛奔而來,“都督,那些都是百姓,足有萬人,被軍隊解押去武威郡。”

“百姓?”張煥心念一轉,他立刻明白過來,這必然是天寶縣的百姓,路嗣恭實行堅壁清野,只留一座空城給他。

“有多少軍隊押解?”

“約五百余人,步兵、騎兵都有。”

“縣城燒了嗎?”

“稟都督,縣城完好!”

張煥冷冷一笑,看來這個路嗣恭做事還不夠狠絕,他若把天寶縣的人都殺絕,把城池燒了,再推到自己頭上,這河西自己就休想立足了。

想到這,他立刻命令身後親兵,“保護裴小姐到安全地方去,剩下的弟兄跟我來。”

三千騎兵分成三隊,從左中右向這支移民隊飛馳而去,把他們的去路完全堵死。

這支隊伍確實是天寶縣的百姓,因為天降大雪,不少牧民都躲到縣城過冬,不料卻被路嗣恭派來的軍隊一網打盡,全部趕出縣城,押解到武威郡去,剛開始哭聲震天,眾人離開家園仿佛生死離別一樣,但行了兩天,百姓們漸漸地麻木了,也開始意識到哭得太狠會消耗體力,浪費寶貴的糧食,哭聲沒有了,大家默默地跟著隊伍前行。

男人在地上步行,婦孺和老人則坐在馬車或牛車上,車上還有些微薄的家產,所謂家產也就是半甕谷米,還有幾只瘦骨嶙峋的羊,再有幾床破爛的皮褥子圍著,皮褥子裏偶然會露出幾雙怯生生的眼睛。

驅趕這些百姓的士兵共五百人,其中步兵三百、騎兵兩百,由一個姓周的校尉統領,從天寶縣到武威郡原本走一天便到了,但大雪封路,這些百姓走得又慢,足足走了兩天才行了一半路程,又沒有什麽油水,就在周校尉心中大罵之時,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被數千騎兵包圍了。

隊伍停下,孩子們嚇得鉆進母親的懷中,而男人們紛紛跑到自己家人身旁,從馬車裏抽出刀,警惕地望著這支陌生的軍隊。

大隊騎兵越奔越近,大唐龍旗已清晰可見,旁邊一幅白色的大旗上寫了一個鬥大的‘張’,字,周校尉心中一陣叫苦,‘他們怎麽來得這麽快?’

“誰是頭領!”牙將李雙魚一馬當先,指著這些士兵厲聲喝問。

所有的士兵刷地向周校尉看去,有幾個人還悄悄地用手指了指,周校尉心中一陣苦笑,當官也未必是好事啊!他硬著頭皮上前向李雙魚施禮道:“末將周皓,參見張將,不,張都督!”

這時張煥從後面上來,他看了一眼周校尉,冷冷問道:“你竟敢挾持這麽多百姓,真視我大唐律法於無物嗎?”

周校尉額頭上的冷汗已經下來,若用大唐律法,他就是死罪,他急忙上前拱手道:“都督,屬下只是支箭,路將軍射到那裏,我就飛到那裏,若都督不準,我回去就是!”

“回去?”張煥帶著一絲嘲諷的語氣笑道:“跑到我這裏搗亂一番,一拍屁股就想走嗎?你可以回去,告訴路恭嗣,每個士兵兩石米,一匹戰馬也兩石米,我也不多要,要他拿一千五百石米來贖人,否則我把五百個人頭給他送去。”

周校尉臉色慘白,他不敢多言,低著頭便落荒而逃,一直等他跑遠了,張煥才催馬上前對周校尉的手下道:“當兵無非是混口飯吃,跟路恭嗣是為吃飯,跟我也是可以吃飯,本都督是朝廷委派的涼州都督、武威郡刺史,名正言順,怎麽樣?大家願意歸降本都督嗎?”

眾人剛才聽他說要拿自己換米,現在又要自己歸降,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皆面面相視,拿不定主意,張煥卻微微一笑,又對他們道:“只要你們跟隨本都督,我就免除你們及家人的軍籍,和自由民無異,如何?”

他此言一出,眾人一齊大嘩,紛紛跪下,“我等願歸降都督!”

大唐的府兵制在中唐時期已經逐漸衰敗,取而代之實行募兵制,安史之亂後,各大世家崛起,為解決兵源不足,同時也為了有效控制軍隊,各大世家又開始在部分軍隊中實行北魏時期的軍籍制,即將部分自由民轉為軍戶,沒有土地,家人就靠男人從軍來養活,當男人戰死或老邁,再由他們的子女接班從軍,實際上就是軍奴,在嚴密的戶籍控制下,子子孫孫都不得翻身,他們的家人名為人質,實際上就是各大世家及地方官府的私人財產。

這種軍籍制在各大世家的實施程度不同,其中以關隴的韋家實施最為普遍,士兵的八成來源都是軍戶,而張煥今天以刺史的身份放他們脫籍,盡管他們的家人在隴右或者武威,但對他們而言,卻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旁邊的裴瑩卻很有些擔心,張煥的此舉無疑是和各大世家對著幹,這是否妥當?但她不敢多言,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未成張煥妻子之前,軍政上之事千萬不能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