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圍爐話(第2/2頁)

說到這裏,張煥嘆了口氣,“一葉便可知秋,若家主再不痛下決心整肅,恐怕兩三年後,河東變故,吏部一紙公文下來,張家各地的縣令長史都得收拾被子回家。”

張若鎬臉色變了數變,半晌,他才無奈地說道:“你說的情況我何嘗不知,但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我張家自十年前內亂後,已無任何實力自保,王家虎視在前,崔家黃雀在後,還有一個裴氏等著坐收漁利,這種形勢下,動一發便會牽扯全局,但明年右相之位又到了五年之期,誰也不敢在此時輕舉妄動,這就是機會。”

“那家主打算怎麽辦?”

張若鎬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想法,我們需要從哪裏切入?”

“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

張煥擡起頭,他凝視著張若鎬緩緩說道:“既然我張家的衰敗是源於十年前的家族之亂,那若想重整張家舊日輝煌,家主就必須拓開心胸,重新使張破天一系歸宗返源,兩張再次成為兄弟的那一天,也就是我張家重振雄風的開始。”

“重新成為兄弟!”張若鎬喃喃自語,張煥說得不錯,張破天是當朝太師,在軍中人脈極廣;而自己是禮部尚書,擠身於內閣決策之圈,若兩張攜手,又何懼崔、王的擠壓?

他欣慰地點點頭,眼睛裏充滿了希望,張煥所表現出的魄力和眼光,讓他仿佛看到了張家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就帶你去拜訪韋諤和裴俊。”

……

韋諤在長安的府邸位於緊鄰朱雀大街的安仁坊,占地面積頗大,這也是前相國韋見素的宅子,當時韋家的宗族在長安,安史之亂爆發後,韋見素將宗族遷到隴右開陽郡,漸漸地,那裏便成了韋氏的本家所在,關隴韋氏也由此得名。

張若鎬的到來,讓韋諤又驚又喜,在一場即將掀起的官場鬥爭中,這無疑是雪中送碳,盡管張家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但他是禮部尚書,而且控制著朝廷的工部(這裏需要多說幾句,中唐以後,六部尚書基本上成為官員遷轉之資,其官稱只代表一種身分,而不一定說明所任的職務,也不能具體處理本部事務,而實權則掌握在六部侍郎的手中),現任工部侍郎趙縱便是張若鎬門生。

“這位小哥是?”韋諤看著張煥,略略有一些驚疑,張若鎬帶晚輩來拜訪他,卻沒有帶張家的嫡長子張煊,而是帶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不過這個年輕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呵呵!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六弟之子張煥,這次進京是為了參加科舉。”張若鎬說著,向張煥使了個眼色,“十八郎還不上前見禮?”

張煥上前深施一禮,“見過韋世叔!”

“啊!原來你就是張煥。”韋諤大喜,他拉住張煥的手感激地笑道:“多謝你出手救我的老母,她常常提到你,本打算過幾日去登門拜謝,沒想你倒先來了。”

說到此,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問什麽,卻又難以啟齒,張煥知道他的意思,便微微一笑道:“韋清賢弟我已救下,後來我們又因故分開,不過那時回紇人已經西撤,他應無恙才是。”

“真是這樣嗎?”

韋諤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喜形於色,開陽城破,長子被回紇追趕,生死不明,這一直是他最揪心之事,現在從張煥口中得到消息,怎能不使他欣喜若狂,只是張若鎬在旁邊,他倒不能過於失態了,韋諤克制住心中的激動,向張煥點點頭道:“多謝小哥的消息,或許他們尚在某處避難,不日即將返京!”

說罷,他岔開話題,又上下打量他一下笑道:“若不是你們家主說你今年參加科舉,我還以為你也是軍中兒郎,我大唐男兒就應該是這樣,能上馬張弓、保家為國,又能熟讀詩書,治理一方,所以我們隴右以軍規治校,也就是這個道理。”

兒子有了下落,韋諤的心情便輕松愉快了很多,他又想起一事,指著張煥對張若鎬笑道:“張兄,我乍一見張賢侄,還以為是前天夜裏在樂遊原橋上遇到的一人,呵!那家夥……”

他望著張煥,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卻不再說下去。

張煥亦淡淡一笑,他知道韋諤其實已經認出了自己,只是沒有點破。

這時,張若鎬在旁邊插話道:“韋兄可能還不知道,在馬鞍嶺火燒回紇人軍糧之事,其實就是我這十八郎幹的,結果被崔家老二奪走了功勞!”

“哼!”韋諤聽到一個‘崔’字,他眼睛射出一道深刻的仇恨,“我就說崔家那個只知道玩女人的下流坯怎會做出這種大事,果然是冒功!”

知道張煥才是焚糧事件的功臣,韋諤笑容燦爛,他拉著張煥的手便往府裏走。“走!到我書房去,給我好好講一講是怎麽燒的軍糧,這可就是回紇人北撤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