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抓把柄(下)(第2/2頁)

也不知是張煥的話打動了他,還是他想到了張尚書的那封信,譚東主終於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昨天你們張家的三老爺來過,他當時也指明要看這本帳,等他走後,我們便發現少了那張四十萬貫的批單。”

“三家主?”張煥的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條縫,現在所有的疑點都連成一線,豁然貫通,楊管事做兩本帳,就是要隱瞞這四十萬貫錢的去處,而錢是被張若鋒拿走了,如果自己不接任,這些錢總管、趙管事誰也不敢吭聲,再過幾年,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偏偏自己又接手了,所以他張若鋒才驚惶不安,從櫃坊的批單被撕走一事來看,恐怕楊管事的失蹤也和他有關。

不過有一件事又讓張煥百思不得其解,張若鋒既然在張府一手遮天近十年,又沒有誰監督他,他若想貪錢的話應該是極為容易,細水長流便是了,為何又偏偏一次性大手筆提錢,而且還做得這般神秘,難道這裏面還藏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嗎?

“那這張批單上詳細內容是什麽,我想你們應該還記得?還有這筆錢是被誰提走的?最後去了什麽地方?”

譚東主苦笑了一下,“批單上只有‘支出’二字,具體明細在楊管事手上,當時你們三老爺要求開出飛票,因為這筆錢金額巨大,我們特別從成都和長安調錢,錢後來是在廣陵郡分店被提走,運上一支船隊,最後去了哪裏我們就不知道了!”

說到這裏,譚東主眼裏閃過一絲慌亂,表情立刻又恢復了常態。

張煥看在眼裏,他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目光冷冷盯著對方,等待著他的下文,房間裏的氣氛十分壓抑,譚東主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漸漸地順著臉龐滾落下來。

最後他終於長嘆一聲,壓著嗓子低低說了一句,“船到潯陽郡時,我們發現有軍船護衛,便不敢再跟蹤下去。”

張煥將茶杯放下,他起身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多謝譚東主的招待!”隨即喚了錢總管,便揚長而去。

一直目送馬車的背影消失,秦執事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有余悸道:“此人好厲害!”

譚東主搖了搖頭嘆道:“女色相誘而不淫欲致昏、施手腕則寬嚴相濟,我若是張若鎬,當立此子為家主繼承人,可惜啊!他只是一個庶子。”

……

馬車沿著小河又走了一裏路,眼看楊家大門已遙遙在望,張煥跳下馬車,一揮手道:“老錢,你有事便先回去吧!楊管事家那邊我一人去便可。”

錢總管一呆,他早不說,到了家門才提出來,他剛想堅持,忽然轉念想了一下,便呵呵笑道:“我確實有事,既然公子不讓我陪,那我便先回去了。”

說罷,他不敢看張煥的眼睛,急忙催促馬夫調頭回去,張煥一直看他背影消失,這才輕輕冷笑了一聲,‘想借自己的手殺人,做夢去吧!’

張煥也不進門,索性便坐在河邊一塊大石上,怔怔地望著河水,他已經慢慢想通了,家主讓自己負責審批收支絕不會是一個巧合,他必然也聽到了什麽風聲,又不好和兄弟翻臉,所以便讓自己這個和門第牽連甚少的庶子來掌權半年,隨即再命錢管家讓自己介入到此事來,甚至孫管事把那本大宗帳塞給自己,緊接著趙管事請自己吃飯,然後故意泄露一些機密,極可能都是錢總管的安排,當然,錢總管只是一條狗,家主張若鎬才是真正的幕後策劃者。

張煥仿佛在河水裏看到了張若鎬的銀發飄動,一臉老謀深算的笑容,張煥又想起譚東主最後說的話,那筆錢居然還有軍隊護送,看來此事不得小,甚至還會牽扯到幾個家族之間的鬥爭,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去傻呼呼地趟這淌渾水?

他輕輕松了口氣,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隨手揀塊扁石側身打出幾個水漂,水波蕩漾,仿佛將張若鎬的銀發攪亂成一團,張煥仰天哈哈一笑,“要我查帳便直接開口好了,何必假手於人,我張去病就是那麽好利用的嗎?”

夕陽斜射,他背著手拖著細長的背影,悠悠閑閑地向楊管事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