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敵已臨門,時不我待(第2/3頁)

從思想的大方向上來說,三賢似乎是先進的,可這思潮只能讓最活躍的工商得利。即便是李肆將英華推進到工商大發展的大時代裏,這個方向終究無法代表所有階層的利益。

以前明論,東林黨只代表儒教官僚,代表東南工商,農民?西北?喝風去!三賢黨只代表儒教和官僚,最後在英華的框架中,漸漸還會如東林黨一般,與工商寡頭合流。

那麽問題就來了,誰來代表其他人?一國終究有士農工商兵,終究有貧富貴賤,誰能代表所有人?華夏歷史,成於一統,也苦於一統。所凝出的政治大生態就是:我代表,我統治,我奴役。沒有並存,沒有合作,沒有共贏。

沒有誰能完全代表所有人,只有盡可能地代表所有人。這個世界正慢慢走向自己代表自己,誰也別想代表自己,但在1717年,還是在華夏,這條道路還很漫長,就只能有人出面來代表大家,這就是君王。

既然在華夏,大家都信老天,李肆就舉著老天的旗幟,再以華夏君王的傳承,手持天主道,來作這代表。誰都代表,同時誰都不代表。

李肆所舉天主道的天人三倫裏,尤重第三條,人人自利而不相害。劃下界線,誰越界就砍誰,誰來砍呢,那就是英華的君王,李肆對君王身份和所建法統,就歸納為“代天裁決”。

對倡導弱肉強食的叢林競爭論者而言,這似乎是幼稚和軟弱的政治哲學,可在李肆看來,穩定的政治格局就在於“有容乃大”。階級或者階層這東西,是永恒存在的。你消滅了一個,卻會出現另一個,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留下滿目瘡痍的殘缺歷史,給後人制造尖銳的思想對立,未來也始終模糊不明。就如英勇無畏地去殺魔王的勇士一般,勇士殺了魔王,然後自己又成了新的魔王。

因此這三賢黨是李肆的敵人,同時卻不是生死之敵,要如何抑制和引導工商興起時對李肆所握權力的沖擊,李肆不僅要跟三賢黨作戰,也要對自己動刀,立明禪位這一事,就成了一個舞台。

段宏時看著思緒正在飄飛的李肆,滿足而感慨地再長嘆了一聲,這個年輕的君王,真像是憑空從石頭縫裏跳出來的一只孫猴子,未來到底是一番怎樣的景象,他還真有心再活個三十年,好仔細看看。

三十年,壓力很大啊,七十二歲的段宏時撚著胡須,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該認真練練五禽戲了?

北京,暢春園,另一個老人覺得渾身充盈著氣力,那種即便隔著數千裏,也能若握實物把控形勢的味道,讓他隱隱有可以再活五百年的感覺。

“那李賊小兒,竟然還真辦起了立明禪位之事,興工商和領兵作戰,他是很強,可論及政治,哼……哈哈……”

康熙又在暢春園後湖釣魚,鋪著拉藏汗進獻來的氈毯上,小書案裏堆著一疊報紙。

此時已是九月中旬,從南蠻境內收得的各家報紙上,都已在討論到底該立朱明哪支分系為帝的問題,立明禪位一事,顯然已進行到實務層面。

立明禪位,這就意味著李肆要準備稱帝了。但康熙一點也不擔心,反而懷著一絲竊喜。

在他看來,即便李肆再急吼吼地要當皇帝,怎麽也得把朱明皇帝這杆大旗立個一年半載,至少得讓人家改元立號,讓這旗幟展開,否則就是不合禮。若是在新帝立起的當年就禪位,這是讓人家歷元不滿,很不合禮,李肆必將名聲大損,得不償失,還不如不立明禪位。

那麽這一年半載裏,就有太多的可能了。前明終究是個旗號,天下人心還有不少在朱明身上,否則自己不會那般防範。李肆立起朱明,不僅南蠻治下的忠明之心挑起,大清治下一些人也會跑過去。

跑過去就跑過去吧,反正他們是尊明,而不是尊英。這樣一來,李肆要再禪位,雖會收了一些忠明之人的心,卻也會得罪一些人。這些人跟李肆治下原本抑儒所得罪的人合在一起,也許不是什麽大麻煩,可能讓那小子麻煩,就是他康熙之喜。

李肆另一方面也給了康熙一件喜事,那就是透過護送孔尚任南去的閩浙總督滿保,李肆傳遞了停戰講和的意願,雖然還只有模糊詞句,甚至親筆書信都沒有,但方向卻是確定的。在康熙看來,李肆不折騰個兩三年,怎麽也難再朝他北面看過來。

“大將軍到哪裏?”

心情舒暢,康熙問起了今天的另一個主角,撫遠大將軍,十四皇子,貝勒胤禎回京了,康熙盡遣王公大臣去迎接。

“著魏珠去傳旨……”

康熙還要給胤禎一個驚喜,最大的驚喜還要留在自己身後,目前先一點點的給吧。

德勝門外,旌旗招展,胤禎一身華麗戎裝,策馬緩行,馬蹄踩在厚厚的紅毯上,看著兩側叩拜而迎的王公大臣,他也如兩腳行在雲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