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路遇(第3/4頁)

徐知府雖是文官,倒也懂得騎馬,不過他只能騎太平馬,縱馬馳騁是不行的,好在如今還要等扶搖子搜集草藥,等待葉家車行的車子向這裏集中,一時不急著上路,所以楊浩便陪他慢慢向城外趕。

丁家車隊來的還真是時候,他們現成的車馬,而且都是慣跑長途的,糧食也是早就捆紮好的,楊浩已決定直接將丁家運來的糧食撥一部分運往子午谷,就連丁家的車馬和車夫也都一齊用皇令征調了。

馬向東城去,堪堪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就見一行人緩緩走來,正好堵住了他們的去路。那是一戶人家正在出殯,看那情形應該是個大戶人家,家族人丁也不少,百十口人披麻戴孝,打著招魂幡、一路灑著紙錢,前邊八個大漢擡著一口棺材,棺材前邊一個身披紫色袈裟的僧人,在兩個灰衣僧人的陪同下,念念有詞地誦著經。

那一口棺材和百十號送葬的人把路擠得滿滿當當,讓人家退回去是不行的,何況死者為大,官府也不能不遵民俗,徐知府便皺眉道:“楊晉城,要他們快些過去,本府有要事待辦。”

楊晉城正要驅馬上前,楊浩制止道:“算了,咱們的藥材、車子還未集中上來,不差這一時半刻,家有喪事,本已悲痛,不必催促了。”楊浩說著,朝那隊出殯的人仔細看了一眼,這一眼望去登時呆住。

漢魏時高僧常著紅色袈裟,唐宋時風俗卻是穿紫色、緋色袈裟,這位僧人穿的就是紫色袈裟,胸前以象牙結镮,頭戴毗盧帽。只見他慢慢騰騰、一步三搖,口中念念有詞,走一步,手中金剛鈴便“叮”地一響。

看他模樣,唇紅齒白,端個俊俏,再披上袈裟,戴上僧帽,儼然便是唐三藏再世,楊浩不禁失聲叫道:“壁宿!”

壁宿被太陽曬得昏沉沉的,正眼也不擡地誦著好不容易背下來的“聽聞解脫咒”,忽地聽人叫起他“俗家”的名字,啊呸!老子根本就不曾出過家,還不是趕鴨子上架……

他趕緊擡起頭來,就見一個叫花子騎在馬上,旁邊騎馬的人物也各有特色,除了另外兩個形容剽悍的乞丐,還有一個錦衣長髯的文士、皂帽紅袍的巡捕,不禁有些訝異。

楊浩翻身下馬,站在路邊說道:“壁宿,你……你怎麽做了真和尚?我是楊浩啊。”

“楊浩?”壁宿大喜,撇下那兩個灰袍僧人便興高采烈地沖了過來:“我聽說你做了欽差,你怎麽這副模樣,微服私訪嗎?”

“微服個屁啊。”

楊浩發牢騷道:“甭提了,一路被契丹狗追殺,迫不得已我只好率人轉了方向,這回來,是向廣原徐大人征糧的。你出家了?”

“我出個屁的家啊。”

壁宿大吐苦水道:“你留下的那些錢本來算計是夠用的,誰想那個庸醫治病沒本事,收診金藥費倒是奇高,他說是甚麽北方戰事吃緊,許多藥材都被官府收購走了所以藥費才貴了幾倍不止,我也不知真假,那時整天趴在炕頭上,只得由他說去。唉,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就這麽著,等把病治好,藥費診金早把我的錢花光了,倒欠了店家一大筆宿費飯費……”

楊浩看著這位難兄難弟,不信地道:“憑你本事,要弄回點錢來還不容易?”

壁宿瞪起桃花眼道:“容易?容易甚麽?北邊大戰,廣原城裏每天都要查驗戶籍來歷的,我住那店裏巡捕們不知來了多少趟,其中有個竟然是認得我的,曉得我的身份,警告我不得在廣原作案。如今非同往日,但有趁亂行竊打劫,罪加十等,當眾砍頭也是有的,我縱然弄得到錢,又沒有出城的腰牌,那時還不讓人甕中捉了……咳咳,萬般無奈,只好替那客棧掌櫃的灑掃洗碗,當個小二,這債也不知道要還到甚麽時候,你去風風光光做了欽差大使,我卻在客棧裏成了小二哥,苦哇……”

壁宿說的悲傷,楊浩聽得幾乎都要一拘同情之淚了,他們一行人進城時,就看到守城官兵對出入行人盤查甚嚴,遠方逃來的難民都要全身上下搜個仔細,若不是範老四等人身上揣著官兵的腰牌,他也是要進不了城的,知道壁宿這番話並無虛言,便道:“是我思慮不周,那你怎麽又……?”

壁宿嘿嘿一笑,洋洋自得地道:“天無絕人之路,咱這賣相好啊。錢員外的老爹死了,想要風光大葬,又舍不得花錢請那普濟寺裏和尚做法事,便從這廣原城裏找了兩個遊方和尚,又嫌他們太過醜陋,便靈機一動,雇我做主持法事的大和尚,說定了要替我償清飯錢宿費的。”

一旁有個麻子臉的胖子,一身的孝衣,外披麻袍,手裏執著根哭喪棒,聽見壁宿這番話,登時臉皮發紫,想來就是那位錢員外錢大孝子了。可他聽說這個叫花子是欽差大老爺,又見旁邊站著知府老爺,卻是不敢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