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兩頭狐狸(第2/2頁)

朱高熾道:“是啊!”

夏潯道:“皇上北巡之前,已詔告全國,宋琥應該知道皇上正在北京。而由西涼向中原報送消息,往北京報送比往南京報送還要快!”

朱高熾一怔,遲疑道:“國公是說……”

夏潯道:“太子,依我看來,恐怕宋琥將軍這奏章……”

夏潯說到一半,忽然住口,微微一笑道:“太子宮有左諭德楊士奇,也是當世大才,臣想先就此事與楊諭德參詳一番,再回奏太子,可以麽?”

朱高熾忙道:“自然使得。”當下便叫人去喚了楊士奇來,把小書房讓出來給二人,自己先去批閱奏章了。

太子一走,夏潯把那奏章給楊士奇看了,便對楊士奇道:“士奇以為如何?”

楊士奇微微眯起眼睛,沉吟道:“下官以為,宋琥將軍這奏章,恐怕寫的不止一份。”

夏潯欣然道:“不錯!皇上不在京裏,太子驟遇這等軍機要事,難免患得患失,方寸大亂。而宋琥將軍其實也是一樣,西寧侯剛剛過世,西涼便生了亂子,宋琥只是暫代西涼總兵之職,地位未定,恰與太子如今情形相仿,一般的尷尬,一樣的患得患失。”

楊士奇接口道:“西涼距中原有一定的距離。宋琥將軍一定擔心皇上萬一已從北京南返,消息傳遞延誤,耽擱了朝廷大事,為求萬全計,才寫了兩份奏章,一份呈報北京,一份呈報南京,因為事情緊急,皇上仍在北京的可能又比較大,所以呈報南京的這份奏章,是在原奏章上貼了附頁,而呈報北京的那份奏章,才是重新謄抄過的。”

夏潯呵呵笑道:“不錯,正是這個道理。那麽依士奇之見,宋琥將軍這封奏章,太子該如何處置?”

楊士奇摸了摸胡子,瞟一眼夏潯,試探著道:“將奏章封了,轉呈北京,如何?”

夏潯眨眨眼道:“那萬一咱們揣測失誤,宋將軍就只寫了這一封奏章呢?軍機大事,不急做處斷,皇上豈不惱怒太子不用心做事?再者,怎顯得出太子的勤和忠呢?”

楊士奇道:“這個……那就認真回復,做些主張?”

夏潯道:“軍機大事,擅作主張,萬一皇上不喜,再加責斥呢?”

“這……”

“再者,如果北京那邊也送了奏章,皇上已經做出決斷,太子的處斷送到西涼,只是廢紙一張,豈不有損太子威望?”

“這個……”

楊士奇也眨眨眼,反將一軍道:“那依國公之見,可有兩全之計?”

夏潯瞧他模樣,分明也有了主意,只是他的官兒小,這擔當自然不如自己,能遛邊兒的時候當然要遛邊兒,便說出了自己的一番主意,楊士奇早跟他存了同樣的心思,只是這層窗戶紙不好捅破而已,一聽夏潯說出,忙做驚為天人狀,贊不絕口一番,兩個人在書房裏夏潯授意,楊士奇執筆,很快就炮制出一份諭旨、一份奏章。

諭旨一式兩份,一份是要加蓋太子寶印發付西涼,開篇就責備宋琥:皇上已明旨頒告天下巡視北京去了,如此緊要的軍機奏章,不馬上呈報北京,卻發來南京,一旦延誤軍機,國法定不輕饒雲雲。然後就提出了處治意見:命令宋琥就地調撥西涼軍隊,全力討伐叛軍。

因叛軍占據了肅州,又著令沙州兩衛參與平亂,同時對赤金蒙古的忠誠提出褒揚,聲明必向皇上請旨,予以嘉獎。同時附輔國公書信一封,這是寫給西涼幾位大阿訇的,利用夏潯在該教的特殊身份,勸誡他們約束信眾,切勿為阿剌馬牙所用,一旦觸怒天威,後悔莫及等等。

至於同樣內容的另一份諭旨,卻是附在寫給皇帝的奏章後面呈報北京。奏章中言明擅作主張的理由和難處,向皇上請罪。如有不妥處,請皇帝陛下立即更正。

楊士奇寫罷,輕咳一聲道:“國公,太子耿直,咱們的揣測,是不是就不必告訴太子了?”

夏潯道:“既是揣測,無憑無據,就不要告訴太子了!”

楊士奇吹了吹未幹的奏章,輕嘆道:“太子一番苦心,盡在這奏章之上,只是若有奸人讒言,恐怕太子還是要受一番訓斥。”

夏潯道:“有時候誇獎一個人,未必就是真的在誇獎他,訓斥一個人,也未必就是真的惱怒了他。如果事情做得乖巧,挨挨罵,反而是一種拉近感情的方式,總比父子相敬如賓的那種淡漠要好。士奇也是有子有女的人,當體會得到,挨罵挨得兇的孩子,有時反而是父親最喜歡的那個。”

楊士奇道:“可是在漢王眼中,卻只會看到太子又受了訓斥,漢王只怕就會更加囂張了……”

夏潯微微一笑,沒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