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故怨(第2/2頁)

妙弋走到廊下,擡首凝視著天空中明亮的星辰,凝視了許久,才順著左廊行去。

穿過幾道門戶,妙弋靜靜地停在一所獨院的樓閣前,廊下懸掛的燈,映著她的身影。風吹著燈,燈搖頭影兒,將她在雪地上飄來飄去,風中送來一聲聲清脆的木魚聲。

妙弋伸手欲去叩門,倏地一聲銅馨聲傳來,讓她的靈台頓時一清:“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和母親說什麽呢?她已經……清燈古佛,何必再去擾她清靜?”

默立許久,妙弋幽幽一嘆,轉身又沿來路走去,踏著一地清明,和著“箜箜”的木魚聲,似乎也有了一絲出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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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著點,快著點,沒吃東西是怎麽著?要不是瞧你們身強體壯,情形又可憐,老子才懶得用你,幹活這麽慢!”

一個虬須大漢罵罵咧咧地指揮著雇來的工人們裝車。

這是沙州張家的商隊,家主叫張不語,據說祖上就是唐末沙州起義的豪傑張議潮的嫡系後人,當年張議潮一統瓜沙十一州,嘯傲西域,稱霸河西,如今張家雖然沒落了,不過張家在沙州依舊是相當的勢力的一個大家族。

雇工們正在扛著的是絲綢、茶葉、瓷器還有鐵器。這些東西聽著輕巧,可是因為要長途販運,為了節省空間同時也為了捆紮的更結實,這些商品都盡可能的捆綁成大包,絲綢輕柔薄軟,可是幾十匹絲綢牢牢捆紮成一團,那就是極沉重的包袱了。瓷品要放在茶葉箱子裏,用茶葉充肆在瓷器內外,以防碰撞,這樣的箱子本身就很沉重,又得輕拿輕放,也不是個省力氣的活兒。

大冷的天兒,搬東西的工人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

用了大半天的工夫,十幾車東西才算裝完,工人們這才退到一邊休息。一個累得滿頭大汗的漢客搖搖晃晃地走到一邊,一屁股坐到雪地裏,呼哧呼哧地喘粗氣。他穿著臃腫的冬裝袍服,褲子是用沙狼皮、狗皮、羊皮的邊角料兒拼湊起來的,難看是難看,不過很保暖,坐在雪地上,那涼氣兒一時半晌也透不過來。

這時,不遠處另一夥裝車人中有一個蹣跚地走近,湊到他身邊坐下,低聲道:“千戶大人,我瞧著……”

正喘粗氣的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心中一凜,趕緊改口打聲招呼,拍拍他肩膀道:“胡大哥,乏了吧?”

正喘粗氣的那人哼了一聲沒有理他,猶在心裏咒罵著夏潯害他如此吃苦。

這個人現在叫胡七七,不久以前他還叫於堅,是錦衣衛北鎮八大金鎮裏的老幺,被夏潯罵了一個狗血噴頭之後,於堅不得不硬著頭皮帶著他的人出了嘉峪關,為了掩飾身份,他們改了名字,說是出關討生活的漢客,費盡周折,總算巴結上了張家,成了張家的傭工。

坐到他身邊來的這個人,也是錦衣衛,因為只是一個普通的校尉,名聲不顯,所以仍舊用了他的本名——鄧鏑。

他坐到於堅旁邊,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拉呱半天,才放低了聲音道:“那個拓拔明德,我看有問題!”

拓拔明德是另一個商人,來自於別失八裏,這一帶本就是各大商戶裝車販貨的集散地,因此從多商人和他們的雇工都集中在這兒就不離奇了。

於堅摘下帽子,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又趕緊把帽子扣上,低聲問道:“哦,何以見得?”

鄧鏑小聲道:“咱們在這轉悠一陣兒了,外來的商賈,喜歡打聽的是生意買賣的事兒,哪兒馬價高、哪兒皮毛價格公道、哪兒絲綢錦緞便宜、哪兒茶鹽器皿物美價廉,再不然就是打聽哪兒的酒菜好吃,哪兒的窯姐兒風騷,可是這個拓拔明德,卻專門喜歡問些軍事上的事兒。”

於堅警覺地打量著四周,提防有人接近,繼續聽他說,鄧鏑道:“他剛從別失八裏過來,沒趕上輔國公進城的情形,就裝著對國公爺的儀仗排場感興趣,向人打聽輔國公帶來了多少人、都有什麽兵器配備,沙州這邊哪些豪門有勢力,自家的馬隊比較強大,諸如此類的……”

於堅聽著,盯了一眼不遠處正很和氣地同幾個管事工頭兒聊天說笑的別失八裏商人拓拔明德,如果這個人真是帖木兒的奸細……

於堅的目中突然閃過一抹詭譎的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