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刹那靈機(第2/3頁)

鄭和微笑道:“呵呵,是啊,前幾天,奉旨到北邊走了一趟,查訪一些事情,今天剛回來!國公可安好啊?”

夏潯“喔”了一聲,說道:“還好,還好,皇上在謹身殿呢?”

鄭和道:“是,皇上在謹身殿,正在等候國公!”

夏潯又“喔”了一聲,拱手道:“如此,楊某先去見過皇上,容後有暇,再與公公敘舊。”

鄭和向他微笑著一拱手,夏潯便舉步向謹身殿走去,鄭和在後面深深望了他一眼,亦自轉身離去。

夏潯到了謹身殿,候得木恩進去通稟完畢,便高聲唱名道:“臣楊旭,覲見皇上!”

稍頃,裏邊傳出一個淡淡的聲音:“進來吧!”

夏潯罪名洗脫,已然重新穿上官服,這時邁步進了謹身殿,向禦書案前一揖到地,恭聲再道:“臣楊旭,奉詔見駕!”

“起來吧!”

朱棣淡淡地說了一句,夏潯向側方邁開一步,直起腰來,瞧見皇上身旁還垂手站著宮裏的大太監狗兒,不覺微微一怔。宮裏這幾個大太監,除了木恩,都是靖難起兵時就追隨朱棣左右的,他都認識,這其中,武功深不可測的,只有鄭和與狗兒兩人。

這些個太監或有勇、或有謀、或勤勉幹練,俱都對朱棣忠心耿耿。他們如今在宮中各有職司,擔任著諸如司禮監、禦馬監都要害內廷衙門的職務,輕易不必隨侍於皇帝左右的,難得在這謹身殿裏看見狗兒這等大太監,夏潯不免微微有些詫異。

朱棣道:“陳瑛已將案子審結情況呈報於朕了!”

夏潯忙躬身道:“是!”

朱棣道:“朕,自然是信你的。可是錦衣衛是朕的耳目,朝廷鷹犬,既有舉告,不能不查。查,也是為了證明你的清白。總不能因為朕的信任,便叫你淩駕於國法之上,這對你並無好處!”

夏潯趕緊躬身道:“臣惶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是愛之深,責之切,臣豈敢對皇上有所怨尤。”

朱棣笑了一聲,嘆道:“自從朕做了這天子,就少有人肯跟朕說心裏話了,你今天也來哄朕。不平之氣,總是有的,也應該有的,說吧,要朕怎麽補償你?”

夏潯的腰彎得更深,惶然道:“皇上,臣沒有受到什麽委屈。這些天在香林寺裏,吃穿住行,一如家中,甚至還要好些,不過是拘束了行動而已。有司既有舉告,皇上自該下旨徹查,臣心中確實沒有怨尤。”

不知怎麽的,他沒敢擡頭看朱棣的臉色,剛才匆匆一瞥間,他發現朱棣雖然看似一如既往,可那面龐上卻似籠罩著一層迷霧,叫人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憂。最可怕的朱棣,不是他大發雷霆的時候,而是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時候。朱棣臉上那種可怕的平和,語氣中那種可怕的平靜,似乎比上一次朱棣在他面前說出要“殺佰儆百”的時候還要可怕。

朱棣“唔”了一聲,又沉默了片刻,其實只是刹那,可是在躬身等候的夏潯感覺,卻似億萬年般長久。一種看不到卻能感覺得到的怪異氣氛,叫他非常不安。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感覺敏銳的野獸,他不知道危險來自於哪裏,卻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

朱棣又說話了:“誣告你的,是錦衣衛北鎮千戶朱圖、百戶陳郁南,他們事情敗露之際,已立即服毒自盡,逃避國法制裁。紀綱說,是朱圖和陳郁南以為因湖州常英林一案,你與紀綱不和,便自作聰明,想出這等愚蠢之計媚上邀寵,哼!這等愚蠢的解釋,你說朕信麽?”

夏潯欠了欠身,沒有應答。

朱棣的聲音隱隱帶了一絲譏誚之意:“自作聰明的,不是朱圖、不是陳郁南,而是紀綱!朕很信任他,視他為股肱之臣,他卻自以為很聰明,搬弄機巧,以為可以戲弄朕與股掌之上,文軒呐,你說,可不可笑!呵呵……”

朱棣的笑聲有些辛酸,夏潯欠了欠身,還是沒有作答,心中不詳的感覺卻越來越濃。

朱棣慢慢站了起來,輕輕呼了口氣,一副雲淡風輕地口吻道:“自作聰明,只是愚蠢而已,妄圖欺騙朕、擺布朕,卻不可原諒!對紀綱,你覺得該如何處置,只管說出來!你是苦主,有這個權利!”

時值盛夏,一抹寒意卻倏然閃過夏潯的心頭,激得他身上起了一片戰栗,他終於意識到那種危險的感覺是怎麽一回事了。方才他對鄭和隨口說的一句客氣話,鄭和卻煞有其事地向他解釋了一番,當時就讓他覺得有些怪異,此刻那怪異的感覺就像一條線,把一個個疑點迅速串連了起來。

皇帝為什麽沒有像往常一樣賜座給他;

皇帝為何先對紀綱用刑,而後問他意見;

平時難得一見的大太監狗兒為何突兀地出現在皇帝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