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女人真頂半邊天(第2/2頁)

朱棣目光一閃,隱隱有些明白了,不禁肅然道:“皇後是對立儲一事有什麽想法麽?”

徐後慌忙離座,恭聲道:“後宮不得幹政,這是皇考遺訓,妾身哪敢違背。國事……妾身是真的不想參預,也不敢幹預,只是三個兒子,都是妾身的親骨肉,對於國事,妾身不敢參預,可是思及家事,不免憂心忡忡……”

朱棣沒有聽明白,蹙眉道:“皇後到底要說甚麽,俺怎麽聽不明白?”

徐後欲言又止,朱棣不悅道:“皇後!你是俺朱棣的枕邊人,一輩子做就的夫妻,還有什麽話不好出口麽?”

徐後聽了,兩行熱淚突然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她一襝裙裾,便在朱棣面前跪了下去,淚流滿面地道:“妾身自許與皇上,從未有所要求。今日這裏只有你我,妾身有一事相求,懇請皇上念在你我夫妻一場的情份上,一定要答應我!”

朱棣大為驚訝,眼見愛妻哭得傷心,十分心疼,趕忙上前相攙,連聲道:“皇後快快起來,你我夫妻,何事不能商議,怎麽還行這般大禮,快起來,快起來!”

徐後搖頭,神色更見哀婉。

“妾身只想請求皇上一件事!”

朱棣攙不起她,便連聲道:“你說你說,何必做此姿態。”

徐後道:“立儲,乃國之大事,妾身一介婦人,不敢幹預。三個兒子,都是妾身親生的,也談不上偏袒著誰,做娘的,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們都太太平平,安康一生便知足了。皇上不管選立哪個孩兒做太子,必定都有皇上的考慮,妾身無話可說,妾身只是從家裏考慮,希望……希望……”

朱棣急得快跳腳了,連聲道:“皇後,你說,只管說來啊,俺不怪你就是,決不怪你。”

徐後幽幽地道:“妾身這幾年頭疼病發作起來,越來越是嚴重,延請了許多名醫,服過許多方子也不見效果,妾身擔心自己服侍不了皇上太久,更無法一直照看著咱們的孩兒,所以妾身想央求皇上,皇上若立咱們的長子為太子,那也就罷了,高熾仁厚寬愛,對弟弟一向愛護,當不致釀成什麽人倫慘劇。可高煦、高燧那兩個孩子……”

徐後輕輕嘆了口氣,垂淚道:“高熾是你的長子,自周公定禮以來,歷朝歷代,皆立嫡長,而今皇上憂於高熾的身體,若選擇高煦的話並沒什麽,只恐在高煦心裏,終究是一塊病。漸明事理以來,他們的兄弟之情便漸漸淡薄了,隨軍征戰的幾年歷練,殺氣積重,手足之情更是……

妾身擔心,高煦一旦登基,斷不能容得威脅到他皇位的兄長,也容不得瞻基這個孩子,到那時……今日看見瞻基無憂無慮的樣子,妾身心有所感,故而傷感。妾身只希望,若是皇上選擇高煦,那便無論如何想個法子,好生安置高熾一家,或封藩國,讓他們遠離中原,又或者……唉!妾身心亂如麻,婦人之見,原也想不出高明之見,只是這份擔憂,還望皇上記在心上!”

徐後確實是真情流露,倒不是聽了茗兒和張氏的話,有意對丈夫發動眼淚攻勢,而是因為茗兒一番話確實打動了她。知子莫若母,她深知三個兒子的脾氣秉性,故而對妹妹所說的一席話深以為然,如果到了這樣時候,那樣的人間慘劇,不是很可能發生,而是絕對會發生,是以流下淚來。

朱棣聽了皇後的擔憂,脫口便想說“他們一母所生,骨肉同胞,高煦若被選立為太子,名正言順,斷不致再用殘害兄長的手段以除後患”,可話到嘴邊,突然又吞了回去。

有了自己的旨意,高煦就能心安理得做他的皇帝麽?朱允熥要兵沒兵、要錢沒錢、要權沒權,連太子的邊都沒沾過,現如今還不是被他關在鳳陽高獄裏,派人嚴加看管,不許與任何人接觸?高煦的親大哥擺在那兒,又曾與他爭過皇位,有過那麽多朝臣的擁戴,高煦真能放心麽?

而以高煦的脾性為人,一旦他做了皇帝,他會顧忌手足之情?

朱棣不期然地想起了當年發生在軍中的一幕:方孝孺施反間計,假意策反世子,實則欲借他之手除掉高熾,而他向高煦問起高熾在南京為質時的表現,高煦所說的那番話,一抹寒意不由襲上他的心頭……

茗兒和張氏陪著朱瞻基在水池邊玩耍,小孩子玩的那魚竿兒簡單,可是池魚很容易上鉤,很快就能釣上一條,逗得朱瞻基丟了魚竿,生怕那魚逃掉似的,一頭便撲過去,把魚抱在懷裏,喜得連蹦帶跳,那可愛的模樣逗得茗兒和張氏也不禁掩口。

玩得正開心,茗兒忽有所覺,倏然回顧,卻見朱棣正靜靜地立在宮廊下,遠遠地眺望著他們,他的身材依舊英武,可茗兒看在眼裏,總覺得有股蕭索之意,縱然隔得甚遠,還是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