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蛋疼的歪理(第2/2頁)

夏潯瞟了他一眼,吃驚地道:“雒大人怎會有如此想法?”

他轉向朱棣道:“皇上,在關內,兩位商賈若是起了沖突,會鬧出這麽大的事來麽?絕對不會!他們會立即想到的頭一件事,就是打官司,由官府公判,而不是訴諸武力。這說明甚麽?說明就因為我大明朝廷在遼東不設官府,由著他們逍遙自在,這才目無王法,目無王法之由,在於遼東沒有王法!

建府開衙,錯了麽?

皇上,在關內,兩夥商賈發生齪齬,至於呼朋喚友,大打出手,直至打砸搶燒,如同暴匪,巡檢捕快全不管用,非得出動大軍,以強大武力來鎮壓麽?絕對不會!原因何在?豈不正是因為他們聚族而居,與其他部族壁壘分明,根本沒有同為國人之念麽?

以此觀之,盡力促其融合,輕族群之念,而重國人之念,錯了麽?

皇上,在關內,城中發生暴亂,動用官兵彈壓,會出現眼跟前兒就擺著兩支吃朝廷俸祿、受朝廷供養的軍隊而不敢動用,反得舍近求遠,另調一路官兵來麽?絕對不會!原因何在?豈不正是對歸附諸部放任自流,即便成為朝廷兵馬,真正掌控他們的也是部族首領而非朝廷麽?

以此觀之,改變遼東屯牧之法,征募諸部青壯勇士入我衛所,融之含之,渾然一體,錯了麽?”

夏潯這一番理直氣壯的質問,把皇帝問得啞口無言。陳壽忍不住跳出來,又與夏潯理論起來。

唐傑在一旁聽著,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不是該趁著這個機會,向夏潯興師問罪的麽?怎麽話題轉移到在遼東施行變革是當務之急,還是一個錯誤的問題上去了?”

遼東發生的這樁事情,不但沒有被他當成自己施政失敗的一個案例,反而被他當成了遼東急需變革的重要依據,這種思路實在有些出乎眾人的想象,以至於更多的人漸漸回過味兒來,覺得今天的朝議似乎跑了題的時候,他們已經沒有辦法把這個話題拉回來了,只能被夏潯牽著,就遼東要不要變革,面紅耳赤地爭論起來。

兩下裏理論來去,夏潯舌戰群儒。要說起對遼東的了解,在場諸人少有人比他了解的詳細、全面,而且他的“歪理”似乎還真能成為他的理論依據的佐證,再加上夏潯的好口才,以至於一番理論,眾人紛紛敗下陣來。

夏潯睥睨四顧,好像一只鬥勝了的公雞,轉向朱棣,作總結述性發言:“皇上,不管一個政略是多麽的周密、智慧是多麽的高超,總會有些事先意想不到的特殊情況,這時怎麽辦?完善它就是了。可有些人不是這樣,對新的方略,他們只會挑剔、只會審視,只會以剛剛出爐就得盡善盡美,出不得半點岔子來要求它。

太祖雄才大略,對遼東的政策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太祖甫立天下時,尚無力北顧遼東,那時節就遷民關內,屯兵遼東,以定北疆。及至經國二十余載,國力有所恢復,便開始著手再遷關內之民,以充邊疆,可惜太祖駕崩之後,此略便中斷了。

一些小問題,能解決的以前都解決了,現在剩下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可這些弊端,我們不能回避,也無法回避,它再硬,也得把它啃掉,若是沒有大刀闊斧的魄力,只有縫縫補補的機巧,皇上派一個裁縫去,就足以保證遼東暫時無憂了,又何必托負大臣?

然則,這些問題久拖成疾,將來必成我大明腹心之患,到那時候,皇上,您的子孫縱然如您一般天縱神武,也須付出百倍努力,付出更多心血,才有可能解決這個問題了。如今的大明,已非鼎定之初的大明,國力昌盛,武力雄渾,足以支撐遼東變革,何不就在皇上您的手裏,為子孫後代、為我大明,打造一個銅墻鐵壁的一統江山呢?”

朱棣聽到這裏,濃黑如劍的雙眉不由倏然一挑!

此時,朝鮮戶曹判書劉宋耕,懷揣遼金時代流傳下來的《地理志》,尋摸了一肚子叫人蛋痛的歪理,已然風塵仆仆、日夜兼程地趕到了薊州,距北京城只一步之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