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騷人(第2/3頁)

他剛剛還教訓李景隆“禮之所興,眾之所治;禮之所廢,眾之所亂”,如今,這禮,他守是不守?

徐輝祖見他的面子被李景隆都撅了回來,氣急之下狠狠瞪了徐增壽一眼,徐增壽把這貨請來,只是為了惡心人罷了,李景隆鬧這一出,可不是他慫恿的,鬧到這一步也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徐增壽忙扯扯李景隆袖子,低聲道:“九江,你別……”

李景隆把手一甩,正色道:“三哥,禮之所興,眾之所治;禮之所廢,眾之所亂呐,這罪,你吃得起嗎?”

“呃……”

徐增壽也傻眼了:“李九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驢了?”

當初方孝孺黃子澄利用李景隆排擠徐家,他被利用得是心甘情願,但是後來這兩人棄卒保帥,把他李景隆當大鼻涕一樣地擤了,李景隆心中已是恨極。他反正已經這樣了,死豬不怕開水燙,還怕得罪方孝孺麽。他此時的心態,與被逼到絕境時的寧王頗為相似,佯狂裝顛罷了。

明初,等級十分森嚴,連官紳百姓穿什麽衣服戴什麽帽子、衣服袖子長短都有嚴格規定,方孝孺又是剛剛堂而皇之教訓了李景隆的,現在李景隆說的有理有據,他能怎樣?

方孝孺咬咬牙,脹紅著一張臉走過去,往李景隆面前一跪,拜了四拜,從嗓子眼裏憋出一截聲音:“下官方孝孺,拜見曹國公。”

李景隆把袍裾一抖,俯視著腳下的方孝孺道:“方博士,可有事情稟報?”

方孝孺咬著牙道:“下官只因見曹國公大人在此,故而上前拜見,並無事情稟報。”

“哦!”

李景隆點點頭,滿面春風地道:“起來吧。今日官民同樂,自回座位賞詩品樂去吧,莫擾了本國公與同僚好友談笑的興致。”

“謝國公!”

方孝孺又一叩首,再爬起來時已是臉色鐵青,回到座位便道:“方某偶感不適,今夜詩酒會,參加不得了,諸位周僚,告辭。”

徐輝祖急急起身道:“孝直先生……”

方孝孺拂袖而去,迎而還來的,只是一拂清風。

徐輝祖呆呆地站了片刻,便快步跟了上去,禮部尚書陳迪一看,忙也跟上去相勸,這三人一走,那黃真站在台上,準備的滿腹風騷詞兒都表現不出來了,趕緊簡短潔說一番,匆匆結束了他的講話,讓教坊司的歌伎舞者上台,這詩酒會便草草開始了。

※※※

夏潯很開心,他到京之後,就已經了解到李景隆兵敗後被自己的文官盟友們拋棄的經過了,此刻看到李景隆與方孝孺針鋒相對的情況,更堅定了他策反李景隆的念頭。李景隆在軍事上或許很無能,但這並不代表李景隆這個人毫無能力,或者說李家毫無能力。

如果李家不是有自己的派系和部屬,有足夠大的勢力,黃子澄哪有能力扶他上位,取代中山王府?再者,李景隆雖然被排擠出了權力中心,可他是和燕軍實打實地打過幾仗的將領,朝中但有什麽重大軍事計劃,還是會把他找去參詳的,他是有機會參預軍機的人,一旦策反成功……

夏潯越想越興奮,竟沒注意到徐輝祖怒不可遏地回來,又把徐增壽喚走。

徐輝祖追上了方孝孺,可方孝孺也是個性如烈火的人物,若他還是漢中府學一個教授,或許不覺得甚麽,可他現在儼然國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滿朝文武誰敢不敬?官升脾氣長,原本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就是李景隆在眾目睽睽之下加諸於他的莫大羞辱了。

如今他卻被李景隆那個廢物緊緊扣住“禮”字不放,叫他行了拜首禮,方孝孺視之為奇恥大辱,哪還有臉在眾同僚和他的門生們面前坦然就坐飲酒。徐輝祖雖然追上來一陣低聲下氣地賠罪,他仍負氣而去。

徐輝祖眼見媾和文官的計劃失敗,甚爾經此一事,彼此芥蒂將更深,把個徐輝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怒氣沖沖返回船上,沉著臉便喚老三跟他走,李景隆今天倒是光棍的很,方孝孺那個實權人物他都得罪了,還怕徐老大麽?你是國公,我也是國公,大家都是倒黴蛋,誰怕誰。所以他也大大咧咧地跟了去。

懷慶駙馬擔心徐增壽受到激怒之中的徐輝祖斥責,又擔心李景隆驢性發作,跟魏國公大吵大鬧,所以也跟了上去,等到夏潯對策反李景隆的事情在腦海中稍稍構勒出一個輪廓,醒過神兒來的時候,這幾個人已經統統不見了,船上其他人已是杯籌交錯,異常熱鬧起來。

大人物們總覺得自己是宴席上不可或缺的重要點綴,其實在一般人眼中,最不喜歡的就是他們在場,他們只要在場,別人就算不是端著酒杯,時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他是不是剛剛喝完一杯,看他是不是酒興正濃,以便找個最好的時機上前敬酒,也得裝模作樣地坐在那兒,誰還能喝得盡興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