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舌戰(第2/2頁)

夏潯神色一凜,義正辭嚴地道:“藩屏封建,這是大祖遺制,是祖訓!皇上削藩,算不算是違背祖宗定制?成!他是皇上,他想改,可以,削了軍權也就是了,為何趕盡殺絕?何謂之藩?藩者,分封其地,自治其民、自領其兵。這才是藩!

削其封地、收其藩兵,那麽藩王就只是王,而不是藩王了,囚的囚、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這是何故?‘毋使朕擔上殺叔之名’,皇上這句‘只要死四叔,不要活燕王’的口諭,你們難道不是心知肚明?”

“兩位將軍,天下社稷首先是祖宗的天下和社稷,是大明朱氏王朝的天下和社稷,而不是當今皇上一脈一人的。諸王是太祖子孫,先帝血脈,天生就是皇室宗親,享有王爵俸祿,而不是庶人,方、黃、齊泰等人離間皇親、迫害宗室,燕王要‘清君側’,難道不是大義所在?

宋朝時候抑武揚文,常令文人直接淩駕於武人之上,對他們指手劃腳,不該打的仗常常要打、該打勝的仗常常要敗,致使英雄血染疆場、壯志難伸。我大明疆域比宋朝何只大了一倍,皇上對至親尚且放心不下,削了他們的兵權撤了他們的藩國還不放心,非要置之死地,試問,諸王被削光之後,他會安心坐守南京,令外姓武將統率重兵鎮守邊防,遙馳於千裏之外?

不可能!絕不可能!以文抑武、以文制武,必然較之宋朝更要變本加厲,到那時候你們這些武將何以自處?如果燕王兵敗諸王被削,皇上的秀才朝廷就不只限於一座金陵城了,中樞主事者皆是文人,各處軍鎮必然亦以文人掌控軍隊!”

夏潯聲音一提,厲顏疾色地道:“漠北蒙元現在仍然擁有十分強大的武裝,西域更有帖木兒王的大軍虎視眈眈,到時候在一群文人騷客的胡亂指揮下,我大明軍隊還能重現太祖時候的榮光嗎?若是讓胡虜重新進駐中原,你們今日之舉難道不是助紂為虐?你們要讓我漢人重新淪為四等人,為胡人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做千古罪人嗎?”

顧成的聲音軟弱下來,期期地道:“皇上……皇上坐擁天下,燕王地不過一隅、兵不過數萬,能……能成甚麽事?”

夏潯反問道:“燕王如今,較之太祖皇帝起兵時如何?”

張保道:“那不同,那時候蒙元朝廷人心已失,天下大亂,豪傑並起,現如今卻是天下一統,四海歸一!”

夏潯立即道:“你錯了!現在一統天下的只是一個門面!是太祖皇帝留下的門面!皇帝削藩,不但削兵,還要削人,削得四大皆空,諸王縱然不肯附從燕王一起靖難,你道他們會站在皇帝一邊嗎?

皇帝親政,短短數月,便把兩個教書先生捧上了沒有相印的宰相之位,那些十年寒窗、自小吏做起,克盡職守、兢兢業業,希圖有朝一日成為當朝重臣的文官們都服氣麽?

兩個教書先生統領百官、輔佐天子;其耳目心腹、股肱親近之臣盡是些只會之乎者也的酸腐文人,他們把持國器,朝野間那些追隨太祖皇帝浴血多年方打下這萬裏江山的公侯勛卿、將帥豪強們會甘心麽?”

夏潯灼灼的目光在顧成和張保臉上冷冷地掃過,沉聲道:“這天下一統,已經被當今皇上,從裏邊打得粉碎了!這四海歸心,已經被當今皇上搞得君臣文武離心離德了!”

張保看了眼顧成,本來穩穩地指向夏潯咽喉的刀鋒慢慢垂落下來。

其實從燕王一起兵,朝廷兵馬就成建制地一隊隊倒向燕王,不戰而降,由此就可見建文親政以來種種抑武的做法是如何的不得軍心了。燕王是帶過兵,可這不是他們倒向燕王的絕對理由,他們的升遷和俸祿、非戰時的管理和統率都是朝廷而不是燕王,他們倒向現在仍然絕對弱勢的燕王,難道不是朝廷自己的問題?

對於方黃之流指點朝綱的局面、建文削除藩王的血腥手段,朝中的勛戚武將早有不滿,徐增壽及其身邊這些武將尤其甚之,夏潯這番話直斥其心,正說到他們的心裏去了。

夏潯看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便在他們本已搖擺不定的立場上又加上了最後一塊砝碼:“楊某言盡如此,兩位將軍如果覺得楊某說得不對,現在可以動手了。楊某此來,本就是要勸小郡主回返南京的,如今兩位將軍既然來了,楊某也就放心了,死亦無憾!”

夏潯那一句“可以動手”一出口,徐茗兒就閃身擋在了他的面前,聽到夏潯這句話,張保很是納罕,禁不住又問了一句:“為何不是保郡主去北平?”

夏潯斬釘截鐵地道:“因為,南京,燕王是一定會去的!”

顧成的手抖了一下,筆直指向夏潯的刀鋒也是慢慢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