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夜青州(第2/3頁)

筐提到城頭,未等姜哲和葛秋文伸手相拉,那人就一攀城墻,利落地跳了進去。城頭二人一瞧,這夜入青州的人頭戴一頂瓦愣帽,直壓至眉際,頜下一部胡須,看模樣該有三十五六歲上下,身上穿一件短褐,腳下是一雙抓虎的百納布鞋,正是步行趕長趟的打扮。

這人上了城頭把手一伸,葛秋文忙畢恭畢敬地把象牙腰牌遞過去,那人揣在懷中,一言不發便大搖大擺地走開了。姜哲沖著他的背影輕輕呸了一聲,低聲罵道:“神氣什麽,鳥人一個,不仗著齊王府的勢,爺們都不正眼看你。”

兩個人收好了筐子,又貼著墻根坐下來,繼續吃著東西,談他們的兒女親事。至於今夜的城頭來客,不過是他們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一個小插曲,他們扛槍站崗僅僅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懶得多加理會。

※※※

夜深了,馮西輝已經睡下。

馮西輝不嗜酒,不好色,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生活習慣。因為堅持不懈地勤練武功,雖已年逾四旬,他的體能卻是剛剛達到一個男人的巔峰狀態。

“咚咚咚!”窗上傳來一陣叩擊聲,馮西輝猛地醒過來,這一醒立即發覺有些不對。劉旭和安員外沒有資格主動與他取得聯系,只有張十三……而張十三早已化作一坯黃土。深更半夜,這是誰在敲窗?

馮西輝霍地坐起,低聲喝道:“什麽人?”

“馮兄出來一見,不就知道了?”

窗外那人說話的口音很怪,馮西輝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卻從未聽過這樣的口音。他當然沒有聽過,因為這口音是六百多年後的普通話,與這時候的吐字發音自然有著一定的區別。馮西輝還待再問,只聽腳步聲窸窣響起,那人已然向外走去,馮西輝無暇多想,急急起身穿了衣裳,便向外追去。

馮西輝沒有攜帶兵器,他的繡春刀藏得極為穩秘,取用並不方便,而且他不是巡檢官,沒有隨身的佩刀,不過馮西輝藝高人膽大,就憑一雙肉掌,自信也沒有幾個人能把他怎麽樣,所以他夷然不懼。

馮西輝取下門閘的橫木,打開房門立即向旁邊一閃,看看沒有異樣,這才閃身出去,就見一道人影直挺挺地立在他家院前的矮墻頭上,見他出來,向他招一招手,便縱身跳了下去。

馮西輝沒有再開院門,立即縱身過去,伸手一按墻頭,騰身飛掠出去,這一刻他雙腿蓄力,已然做了防備,只恐那人伏在墻下偷襲,不想竟是安安穩穩地落地,稍一定神,銳利的目光一掃,就見那人已在淡淡的月光下向遠處奔去,馮西輝懊惱不已,立即拔足追趕。

馮西輝懊惱,是因為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可他又不能不追上去,他的心中藏著太多的秘密,不搞清這個人的身份來歷和目的,他真要寢食難安了。

馮西輝的住處本就偏僻,那人拔足所逃的方向更加偏僻,這倒正合馮西輝的心意,因為他也不想被巡夜更夫看到他夜間行動的身影,只是如此一來,馮西輝也更加警覺。兩個人一個跑一個追,很快到了西城一片極空曠的地方,這裏本來是一片樹林,拜齊王所賜,為了建新王府,最近在這裏又是掘土、又是移樹的,挖的地面坑坑窪窪。

那人在林邊站定,負手等著馮西輝,馮西輝追到近處,先放慢了腳步,機警地左右看看。因為挖掘和砍伐的原因,這裏的林木已變得極稀疏了,而且那些樹沒有合抱的大樹,如果藏了人,是難以逃脫他耳目的。馮西輝細細一察,確定只有眼前一人,登時心中大定。

馮西輝隔著兩丈多遠站定身子,沉聲道:“閣下到底是什麽人,為何深夜引本官至此?”

“本官?”

那人輕輕一笑,扶了扶瓦楞帽沿兒,揶揄地道:“不知你這位官,到底是青州府的檢校官呢,還是錦衣衛的總旗官?”

馮西輝一聽倏然變色,他在青州已潛伏四年多,時至今日,卻突然被人一口叫破身份,揭開了藏在他心裏的最大秘密,這一驚幾乎駭得馮西輝跳起來,他鐵拳一緊,顫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那人道:“想知道我是什麽人?接著!”一揚手,一件東西便向馮西輝拋來。

那東西是呈拋物線的角度揚過來的,縱是暗器也難傷人,可馮西輝仍然十分小心,他一甩袖子纏在手上,隔著衣袍將那東西接住。這時正是月初時分,天空雖然晴朗,卻只有一彎弦月,馮西輝將那東西接在手中藉那稀薄的月光仔細看看,又輕輕一摸上面的字跡,不由駭然叫道:“齊王府?”

那人慢條斯理地道:“我已去過知府衙門,仔細查勘過了你的房間……”

說到這裏,他故意頓了頓,卻沒發現馮西輝露出什麽驚慌異樣的神態,心中頓時大定:“果然,所有機密要害的東西,都藏在他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