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十三入彀(第2/3頁)

只是他現在被夏潯用一種很巧妙的擒拿手法緊緊扼住,不但身子動彈不得,就連他的喉嚨也被夏潯的手肘緊緊扼住,呼吸都困難,更不要說呼喊了,那奇怪的兵器到底是什麽,直到現在,他仍是一無所知。

夏潯的臉色也有些發白,呼吸極其粗重,他赤裸的胸口緊貼著張十三的胸口,張十三可以聽得到從他胸腔裏傳來的急驟有力的心跳聲。

夏潯很緊張,第一次殺人,不管多麽大膽的人,總是難免要緊張的。可也正因為緊張,所以本來就力氣極大的他,此時更顯得力大無窮,張十三空有一身武功,肺腑受傷,又被他結結實實地壓在地上,既不能喊,又不能動,一招之間已是完全受制於人。

張十三的雙眼瞪得大大的,他根本就想不通,夏潯為什麽要殺他?夏潯怎麽就敢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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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仰一臥,片刻之後,夏潯發白的臉色就恢復了沐後正常的紅潤,呼吸也流暢起來,而張十三本來又驚又怒漲紅如血的臉龐卻已開始發白……

夏潯的神情迅速平靜下來,他看著張十三那雙揉和著痛楚、驚訝、駭懼和不敢置信的目光,慢慢地擡起了一只手,那是緊握著兇器,抵在張十三傷口處的手。

那只手先還有些顫抖,但是很快就變得極其穩定,他的手掌上有一攤血,血是淺黑色的,沿著他的掌緣正緩慢地滴落下去,夏潯看著那血,忽然笑了……

張十三從來沒有見他露出過這樣的笑容,那種輕松淡定的笑容、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洞察一切的精明、還有暗蘊著智慧的神采,依稀之中,他覺得見過這樣的笑容,他在僉事大人的臉上,也見過這樣的笑容。

“十三郎,血是黑色的,那就是說,你的肝臟被刺破了,肝臟被刺破,就算你躺著一動不動,按緊了傷口阻止失血,你最多也只能再活半炷香的時間,神仙都救不得你了,如果你還想掙紮的話,死的只會更快。”

張十三眼神黯淡下來,他知道夏潯說的是實話。他十三歲就在錦衣衛詔獄裏當差,他曾經用許多稀奇古怪的法子折磨過犯人,直到對這一切感到厭倦,開始返璞歸真,用最簡單的方法用刑。這世上再沒有什麽人會比他更了解人體的內外結構,他知道夏潯沒有說謊,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就算把全天下所有的神醫都找來,他也完了。

但他不甘心這麽死去,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沒有理由啊!殺了我,對他的處境沒有絲毫幫助,還有馮總旗他們在,難道他還妄想擺脫錦衣衛?再者說,一個鄉下小民,有堂堂錦衣衛做靠山有什麽不好?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鋌而走險,必欲致己於死地?

張十三身上已開始一陣陣的發冷,他眼中蘊含著的種種情感,不管是憤怒、恐懼,還是驚訝,都一點點地散去,唯有疑惑,讓他死不瞑目的疑惑,越來越是濃郁。

“你很奇怪,我為什麽要殺你,對不對?”

夏潯微笑著問,張十三的目光馬上變了,變成一種近乎於哀求的渴望。是的,他想知道夏潯為什麽要殺他,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如果帶著這種疑惑死去,他真的會死不瞑目。

夏潯本沒有任何理由殺他的,想想看,他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人,離開錦衣衛的扶持,他怎麽可能冒充楊文軒,而且一直安然冒充下去?再者說,就算殺了自己,他怎麽擺脫錦衣衛的控制?一個小民敢與錦衣衛對抗麽?更何況錦衣衛手中還掌握著他親自畫押的供狀,他乖乖聽命於己,才是他可能的唯一出路啊!

“我本來沒有理由殺你的,因為我無法在沒有你們的幫助下冒充楊文軒,一直冒充楊文軒;因為你們手中掌握著可以隨時讓我掉腦袋的東西;因為你們是奉了皇帝的旨意來青州辦案的,欽差大臣,生殺予奪,就算我是真的楊文軒,也沒有能力擺脫你們;所以,我唯一的出路只有依附你們,討你們的歡心,受你們的賞賜,這是你的看法,對麽?”

是的,這正是張十三百思不得其解的。

殺人需要動機,夏潯的動機是什麽?除掉一切知情人,徹底冒充楊文軒?他瘋了麽,這其中有多少風險,夏潯怎麽可能有膽量去冒這個險?他們是奉了皇帝旨意而來的,是堂堂正正的有司衙門,一俟案情查明論功行賞下來,給他夏潯一個身份是很容易的,誰會不相信朝廷官員的許諾呢,這不是一個正常人的想法麽,為什麽他會動手殺人?

還有,他那幹凈利落的殺人手法,他能根據血液的顏色判斷傷勢所在的本領,他刺殺錦衣衛官校後迅速平凈下來的神情,無論哪一樣都不像那個懵懂單純、膽小怯懦的鄉下人。他到底是誰,這到底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