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謁見蜀王(第3/5頁)

“不過這種多民族混居地區對於一個野心家來說,也是最容易激化矛盾培養造反分子的樂園。試想如果有這麽一個人,他掌握著整個天府之國,他的家族通過百余年來的積累,積攢了足夠支撐一場戰爭的財富,還有能夠提供充足糧草的土地。在他的治下有許多部族,可以不需訓練就立即招募數十萬天生的英勇戰士。而且他們對朝廷並不友好,只要善加利用,略施小計就能輕而易舉地把他們和自己的對立轉嫁到對大明朝廷的痛恨上,而自己卻能利用雜居一百多年的地域認知,以及許以一定的好處,使他們成為自己的堅定支持者。與此同時,自己素有賢名,而中央政權的最高領導者在天下百姓眼中卻是一個荒誕不經、不務正業的皇帝,那麽成功地把握有多少?”

楊淩細細地盤算了一陣,得出一個悚然心驚的結論:“如果我想當皇帝,如果我擁有這麽多條件,那麽成功把握之大,足以讓我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去造反了。那麽……蜀王想不想當皇帝?未來的蜀王有沒有野心想當皇帝?”

他想起正德皇帝給他看過的東廠密柬,那是很潦草、很簡單的一句話,是東廠駐蘇州千戶王晴寫給當時正在江南辦差的好友,東廠七档頭韓友惠的:“韓兄,交辦小弟的任務須得擱置了。弟於蘇州陸慕鎮發現一樁蹊蹺事,有人重金暗購金磚運往巴蜀,事關重大、事態緊急,弟疑恐蜀王有反意,馬上趕去追查,詳情容後再稟。因事涉皇族,一旦消息不實,則是天大禍事,故請兄見信後立即毀之。”

所謂金磚當然不是真的黃金所鑄,而是只有皇帝才可以使用的鋪地巨磚,全國僅產於蘇州陸慕鎮禦窯村,不過這磚工藝獨到,造價昂貴,從準備到燒制,一批得一年多時間。

更重要的是它的政治意義。洪武朝有位大將軍,只因愛妻違制戴了只有皇妃才有權佩戴的一枝鳳釵,就被滿門抄斬。禦窯村形同軍營,看管極嚴,沒有工部的正式行文,私鑄金磚一塊即滿門抄斬。

這樣算來,光是買通看管官員、官兵和燒磚工匠,就是一筆巨資了,如果不是想稱帝謀反,改王府為金鑾殿,從而享受一下當皇帝的待遇,買它做什麽?蜀地的地勢,進可改、退可守,如果打不了天下,退守巴蜀,憑借天險和全川的支持,要稱帝於一隅,至少也能過上十幾年的皇帝癮。

所以雖然只是有人私購金磚,不過王晴倒不是誇大其詞,這案子確實是天大的緊要之事,應該立即徹查。可是王晴這一去,卻如石沉大海,連帶著他四名親衛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找不到蹤影了。韓友惠這才覺的事態緊急,不敢私自隱瞞,於是把王晴的信柬內容又照原樣抄了一份,飛馬趕回京師。

範亭呈報內廷掌印太監王嶽,王嶽是個謹小慎微的人物,就拿著這麽一封無憑無據的信柬,他怎敢去呈給屢次贊譽褒獎,並號召天下藩王向蜀王學習的弘治皇帝?所以只有密令東廠秘密偵緝,東廠派出大隊人馬,查了一年有余,什麽線索也沒有找到,這樁無頭公案成了疑案、懸案,就此擱在王嶽放置第一等機要信柬的秘匣內,直至被劉瑾抄出來並加以利用。

楊淩沉思不語,柳彪在一旁靜靜等待。過了半晌,楊淩才道:“蜀王若有反意,瞞誰也不會瞞著世子。朱讓栩必知情形。蜀王生病無論真假,代行蜀王職權的世子也必然要替他分擔更多的事務。我們假設蜀王確有反意,比如說聯絡盟友、商談軍機,他不能拋頭露面,普通的人又沒有資格談判,那麽有資格代替他的人就只有一個,就是他未來的繼承者,蜀王世子。那麽我們盯緊了世子,應該能有所獲。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在敘州,據說都掌蠻和當地的漢人起了些小摩擦。”柳彪不以為然地道:“朝廷懷恩示遠,以懷柔手段治理地方夷族,蜀王一系常常自誇以仁德教化蠻夷,更是變本加厲。每有沖突,都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對蠻人多有偏袒,所以各部族土司每有沖突,倒還不致鬧大了,常常是蜀王出面調解,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楊淩不知都掌蠻那裏發生了什麽事,李森帶來的人雖在監視各地土司,也不過是到兩族雜居地區,化妝成行腳商人,打探些消息,所以對都掌蠻和漢人之間的糾葛,以及現在事態的發展並不了解。

那些地方,都是深山老林、懸崖峭壁,住的都是蠻荒野人一般的部落。一個不知根底的外鄉人如果亂闖進去,就算不死在他們手裏,也得死在毒瘴毒霧的峽谷或者餓死在鬼打墻一般的原始叢林中。

想派遣細作斥候進入打探消息,無異於癡人說夢。那種地方要是派遣十萬大軍進去,一個月下來,非戰鬥減員就得超過一半,剩下的人連平時三成的戰鬥力都無法保持,再加上想找塊容許千八百人可以集中起來廝殺沖鋒的地方都沒有,明軍的集團作戰優勢根本無法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