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快漏餡啦

童貫為北宋“六賊”之一,楊芳說漢靈帝寵信十常侍、梁武帝迷於佛道,都不曾提及那些奸佞名姓,唯獨說及宋徽宗時提了人名,而且把大將軍童貫排在權相蔡京之前,顯然意有所指,眾武將傻不愣登的聽不出來,可是眾文臣早已在下邊竊竊私語了。

楊芳見自己一番苦心,正德皇帝卻聽不出來,也顧不得再玩暗喻了,忍不住跪地說道:“讀史便是為後人戒。皇上當習道德文章,諄信明義,崇德報功,則垂拱而天下治。如今皇上好騎射懶讀書,聽說皇上已多次擅離皇宮,去西郊觀武,沉迷於此小技,非賢明天子所為啊。”

楊芳話音剛落,殿上一個悠悠的聲音道:“原來好騎射演武便不是賢明之君,大人的史書真是讀的好哇,嗯,禁中演武開疆拓土的秦皇漢武原來都不是賢明之君。”

楊芳攸地轉身,見是楊淩搭話,立即道:“子曰:……”

楊淩一聽又是子曰,立即截道:“子曰:你不要每句話都用我的。”

“哈哈哈哈……!”這一下不但那些武將顧不得皇上坐在上邊,忍不住哈哈大笑,就連許多文臣都忍俊不禁,掩口而笑,以致楊淩這句名言後來成為武將對付文臣的有效殺傷性武器,常常把曰了一半的文臣噎得直翻白眼兒。

李東陽急咳兩聲,掩住了笑意,肅然道:“楊大人,朝堂之上,皇上面前,不可拿聖人取笑!”

楊淩閃目望去,果見許多文臣憤憤然頗為不滿,遂向李大學士笑道:“大學士恕罪,下官只是覺得孔聖人時候,是春秋戰國,諸國格局、情勢、人文、朝政、經濟與現在皆有不同,千年下來滄海桑田劇變,已是人物兩非。聖人教化萬民的仁義禮智信,固然放之四海而皆準,而且千古不可變,但是聖人對予朝政的觀點看法,卻是針對當時時政的,如果今人胡亂引用、拘泥不改,假聖人之名胡言亂語,不但害國害民,也是敗壞聖人清譽。”

其實只要出仕為官,真正脫離書本的文人,在施政之時早已覺得光靠聖人之學不足以治天下,所謂“半部論語治天下”不過是自吹自擂罷了,例代賢臣雖皆稱是孔孟門徒,但是治政方針早已揉和黃老之學了。他們嘴上說說是一回事兒,心裏也是不信只憑聖人留下的幾句話,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的。

所以聽了楊淩這番解釋,李東陽沒有作聲。楊淩轉向楊芳問道:“楊大人說只習道德文章便可垂拱治天下,而演兵習武則是小技。如今苗疆作亂、韃靼虎視眈眈,此乃大明目前內外的大患,是否只憑教化便可平息?只重教化、不重民事、不重軍事,國家可以長治久安嗎?”

楊芳聞言不屑道:“一撮亡命之徒作亂,不過是芥癬之疾而非社稷之患,韃韃元人負隅蠻荒,並無大志,何足為慮哉?小題大做,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

楊淩擊掌笑道:“妙哉,陳勝吳廣之流只是芥癬之疾,蒙元蠻人不足不慮,嗯!想必大宋朝當初像你這樣的賢臣必定大有人在。”

楊芳漲紅了臉怒道:“陳勝吳廣反的是暴政,正因暴秦不習教化,苛刻待民,百姓這才一呼百喏,群起反抗。”

楊淩反問道:“那元朝滅宋呢?元人是正義之師嗎?元人不足為慮嗎?”

王鏊跳出來道:“那又不同,如今元人四分五裂,地處僻荒,形同野人,有何可懼?”

楊淩道:“元人本自關外來,還不是入主中原?如今又回關外去,阻元人於關外便不足懼了?”

工部尚書楊守隨出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四海承平,國泰民安,因此施德政仁政於民足矣。韃靼蠻人,生於苦寒之地,以遊牧為生,精擅騎射,非我農耕所長,與之較武是為不智。故只須以一軍阻野蠻於國門之外,內亂不生便罷,他們如何有隙可趁?”

楊淩伸出一指道:“第一,四海承平、國泰民安,說順了嘴了那說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以臣侍君,應該時時有憂患意識,不是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麽?如今我大明仁政深得民心,可惜這幾年天災不斷,海內不時有走投無路者聚眾亡命,這些事不奏於皇上知道,你口口聲聲在皇上面前四海承平、國泰民安,是何居心?”

楊守隨氣得花白胡子一撅一撅的,這句話還真是成了套話了,說的人不經心,聽的人不入耳,偏偏楊淩拿這句話挑他字眼,把這位本家老大爺氣得夠嗆。

楊淩又伸一指道:“第二,你說此一時彼一時也,那麽也承認施政當因時而變、因地而變、因勢而變了?那麽抱守規矩、不知變通,也是聖人教導你的嗎?”

“第三!”楊守隨剛欲張嘴,楊淩一聲大喝,又制止了他:這老頭兒如果又長篇大論的說出來,楊淩哪是對手,趁著都是老頭,腦筋轉的沒年輕人快,加上每句話不是捎上皇上,就是捎上歷代的開國之君、亡國之君,老頭兒說話謹慎,怕犯了忌諱,只要他猶豫一下,想組織一下語言,那就可以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