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三章 三公槐下(上)(第2/3頁)

看著眾人擔憂的表情,沈默覺著得提振一下士氣了,輕輕拍一下桌子道:“我那老師兄在世時,就在為那一天布局,雖然他去得突然,但已經做好了七七八八……這些年我又繼續籌謀,依然為的是那一天。”

聽了沈默的話,眾太保瞪大眼睛道:“難道還有一線生機?”

“大有生機。”沈默笑眯了眼道:“哥兒幾個信我的,將來那一天,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一番好大的事業等著大家呢!”

若是別人說這話,他們肯定是不信的,但這偏偏是從不打誑語的沈默口中說出,就由不得他們不信了。便心癢難耐的追問起來,沈默卻守口如瓶,笑而不語。被逼得緊了,就道:“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眾太保雖然好奇死了,但唯恐這法子不靈,只好忍住不問。不過無論如何,心中的陰霾算是去了。眾人心說,就讓‘老叔祖’動腦子去吧,反正咱們加一塊,也不如他一個人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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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鎮撫司的歡聲笑語截然相反,西苑聖壽宮中,卻是愁雲慘淡。

嘉靖一動不動地靠在躺椅上,一只腳穿著履,一只腳光著踩在地上,腳邊是撕得破碎,揉成紙團的問案記錄。

所有宮人都瑟縮的跪在地上,顯然剛剛經受了雷霆之怒。

嘉靖的雙眼通紅通紅,卻不是因為嗑藥。而是純粹因為生氣,眾宮人都以為他是被海瑞氣得,卻不知他更生氣徐階等人的反應——陽為審訊,實則庇佑!陰懷叵測!其心可誅!

偏生那吳太監,還跪在一邊哭哭啼啼,講述自己如何受辱,那些人如何不把皇帝放在眼裏,明裏暗裏袒護海瑞的種種……尤其點出了那兩個主事,還有朱衡的名字,就連徐階,也被他狠說一頓,說他不願得罪人,不為君父解憂,一味和稀泥,耍滑頭。

這真是火上澆油,把嘉靖氣得五內俱焚。

那邊的馬森和黃錦,雖然越聽越是心驚膽戰,但兩人剛被嘉靖拾掇了,哪敢再出聲幫腔?只能暗暗禱告……前者願不要再牽扯到裕王,後者卻純粹希望能息事寧人。

“朕就說過……”待那吳太監哭訴完了,嘉靖語帶濃重怨念道:“一個小小的郎中,怎麽可能平白上這道疏?”說到這裏,皇帝又升起一股力量,咬牙切齒道:“有奸黨!要謀朝篡位!要逼死朕呐……”說著目光陰寒的望著馬森道:“你的王爺這些天有什麽動靜?”

馬森直感覺涼風颼颼往脖頸裏灌,叩首連連道:“主子明鑒,奴婢心裏只有主子,沒有王爺。”

“說得再好聽有什麽用?”嘉靖仰面道:“回答朕……”

“回答什麽……哦……”馬森半晌才反應過來道:“自從上了乞罪奏疏後,裕王便關閉宮門,整個王府不許人出入,就連吃喝都是府中自備的,沒有一只蒼蠅飛進飛出。”

“是這樣嗎?”嘉靖不信他,又看向吳太監道。

吳太監作死也不敢誹謗裕王呐,點頭連連道:“奴婢的眼線把四門都盯緊了,確實沒人進出。”

“算他聰明……”嘉靖悶哼一聲,低聲道:“還真是滴水不漏……”大小官員們回護海瑞的原因,是當皇帝永遠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的。他非認為是有陰謀反動小集體,但確實是沒有,所以上哪裏去找蛛絲馬跡?

“這是要跟朕鬥法啊!”感受到強烈的挑戰,老邁的嘉靖豪氣頓生,兩眼一眯,卻沒有精光閃出,而是一片灰敗,但他自己不覺著,仍然架勢十足道:“朕應戰就是了!”

吳太監覺著這是個爭取聖眷的好時候,頓時激動起來道:“幹脆由奴才動刑,就是鋼筋鐵骨也能化成繞指柔!”

“憑你?”嘉靖不屑地瞥他一眼,輕蔑道:“讓人家羞辱成這樣,還不自量力!”

吳太監碰了一鼻子灰,老實的低下頭。

嘉靖的目光越過幾個太監,望向漆黑的天幕道:“朕活了一個甲子,當皇帝四十五年,乃本朝享國第一,什麽陣勢沒見過?那一年,楊慎帶著二百多人,到左順門跪哭太祖高皇帝,不比今日這陣仗厲害多了?結果怎麽樣,還不是被朕打得落花流水,永世不得翻身!”想到往事,皇帝一臉享受。卻沒意識到,只有垂垂老矣之人,才會總把往事掛在嘴邊,因為他們沒有能力再去拼搏,所以只能靠緬懷昔日的榮光度日。

“那……”吳太監又興奮起來道:“把他們都抓進詔獄去,奴婢有辦法讓他們招供!”他確實年輕,有進取心,看到黃錦、馬森都被打壓,便想趁機往上爬,所以整個人都像打了雞血。

“放屁。”嘉靖的回答依舊很幹脆,冷冷道:“沒見他們跟朕別上勁了嗎?不把他們的精氣神打下去,他們就永遠不服氣……按下葫蘆瓢起來,除非把他們統統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