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二章 囚徒困境(上)(第2/3頁)

沈默輕嘆一聲道:“你們都下去吧。他們要是責問,你們就說,本官為師父守孝,近不得女色。”女子們這才知道,他是那種骨子裏惜香憐玉的主,卻無福被他消受,只能黯然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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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五和那些美麗的女子交錯而過,心下也很訝異,但他終究是搞特務,而不是搞女人的,並不關心這些事。

這時候園子裏的燈都熄了,人聲也靜了,沈默坐在蒲團上,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心裏攆走,輕聲問道:“沒什麽意外吧?”

“一切正常。”朱五道:“嘩變的士兵都回營了,被困的官員也回家了,而且沒有再死人,這是萬幸。”說著聲音低沉道:“但動亂還不能算結束,士兵雖已歸營,但仍舊戒懼非常,那些禍亂魁首藏身在軍營之中,隨時還會挑動士兵,再生事端,所以情況仍然萬分危急,絕不能掉以輕心。”

“你說的很對呀。”沈默為他沏一杯茶,道:“坐下吧,長夜漫漫正好說話。”

朱五便脫了鞋上榻,正襟危坐在他對面,沈默微笑道:“放松點,別當我是什麽經略,暢所欲言即可。”

“嗯……”朱五想了想,竟真的‘暢所欲言’道:“屬下以為,大人早先關於‘罪首、脅從’的言論,似乎值得商榷。”說著沉聲道:“首犯就是首惡,危害最大,怎能說脅從更可惡呢?!”

沈默笑笑,問他道:“這裏說話方便嗎?”這樣的話問一個特務。顯然是關於他專業方面的,朱五點頭道:“大人進駐之前,已經檢查過了,沒問題。”

沈默相信專業人士的判斷,便笑道:“你難道不覺著我說得挺有道理?”

“當時也覺著有道理。”朱五實話實說道:“但尋思了一下午,越想越覺著不對勁兒。”

“呵呵,看來我的目的達到了……”沈默端著茶盞,悠悠道:“我那其實是一種謬論,但並不是所有謬論都會被拋棄,因為人們往往會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說法,而對讓自己不舒服的說法敬而遠之,哪怕它是真理。”

“大人意欲何為?”朱五問道:“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什麽都不用管。”沈默愜意的一笑,給自己也斟起茶來,亮黃色的茶湯,劃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在茶盞中,本身就是一種美的享受,等把茶壺擱下,他才隨意道:“等著他們前來自首,等著他們土崩瓦解,等著他們任我擺布。”

“大人,萬萬不可大意啊!”朱五終於忍不住道:“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境界固然瀟灑,但畢竟只是小說中的存在,真到了現實中,還得紮紮實實,步步為營,把方方面面都做好才是王道。”說完又低頭道:“屬下唐突了,請大人責罰,但也請大人三思。”

沈默哈哈笑道:“你很好,我為什麽要責罰你?”說著話鋒一轉道:“但我有你想得那麽不堪嗎?”

“大人確實才智超人,遠勝常人。”朱五道:“我也知道您必有算計,可還是那句話,真實力、細布置才是硬道理,靠臆斷撞大運,不該是身負六省重責的東南經略所為……屬下說重了,您別往心裏去。”

沈默卻起身拱手道:“朱五兄弟,我平時小看你了,你老成持重,乃謀國之士,當為我師焉!”

朱五趕緊躲開道:“大人要折殺我嗎?我就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也不是要指責您什麽,只是希望您不要犯錯誤。”

“多謝多謝。”沈默又誠懇的抱拳,再請朱五坐下後,他才慢悠悠道:“不過這次,你真錯怪我了,我之所以有此自信,不是臆斷,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請大人見教。”聽說沈默是深思熟慮過的,朱五的心放到了肚子裏,他早見識過對方的手段,不由好奇心起道:“您怎能這麽肯定,他們會自亂陣腳呢?”

“有一個詞你肯定沒聽說過,但一定感到很親切。”沈默輕言細語道:“叫‘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沈老師開始上課了,朱五恨不能拿個小本記下來。

“放松點。”沈默見他跟小學生似的,呵呵一笑道:“舉個你熟悉的例子,比如說鎮撫司奉命偵破一起命案,結果懷疑是張三和李四所為,但因為物證不足不能入罪,只能靠審問取得口供。”

“這個我們最拿手了。”朱五小興奮道:“詔獄的意思,就是進來就招的監獄,進了我們鎮撫司,鐵打的漢子也得繞指柔。”

“皇上下旨不許用刑。”沈默翻翻白眼道:“可以不?”

“可以可以。”朱五趕緊認錯道:“不用刑就不用刑。”

“這時候,鎮撫司便把張三和李四分開審訊,並告訴他們,如果招供並檢舉對方,而對方又保持沉默的話,那你將被立即開釋,而對方則要被判死刑;但只要你坦白了,哪怕對方也坦白,兩人的死刑都可免除,改判十年的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