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九章 又逢秋闈時(第2/3頁)

老陳出招了,沈默自然得接著,他淡淡一笑道:“嘗出產地來不算本事,我憑著一雙眼睛,便能分辨什物是從哪來的。”

“哦,倒要見識見識。”陳以勤冷笑道。

沈默便指著餐桌旁一盆棕樹道“這顆老棕,定然是蜀西的。”

“何以見得?”裕王笑道:“聽說過西南各省都有生長的。”

“臣有下聯為證啊。”沈默呵呵一笑道:“蜀西老棕,梗長葉大根基淺!”

“你!”這桌上就陳以勤一個四川人,他臉上登時掛不住了……明顯是在說老夫,一大把年紀了,還一事無成嘛!

上午馮保對對子時,他也是這麽想的,可見對自己遲遲不得升遷,已經形成怨念了。

那邊殷士瞻看倆人快掐起了。趕緊插話道:“對對子光你們倆熱鬧,我與殿下只能看熱鬧,實在沒有意思,不如咱們行酒令吧。”

“好。”大家都沒有意見,自然由裕王殿下先行令,他想一想道:“就來析字酒令吧。”便笑道:“聽我的起先——山上有明光,不知是日光、月光?”

這對沈默三個大才,自然毫無難度,殷士瞻便笑道:“堂上掛珠簾,不知是王家簾、朱家簾?”

輪到沈默,他笑笑道:“有客到館驛。不知是舍人、官人?”

最後是陳以勤,他也不假思索道:“半夜生孩子,不只是子時、亥時?”

見三位接令的都沒難住,裕王只好喝一杯道:“跟師傅們玩這個,實在太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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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輪到殷士瞻起令了,他本想出個難的,可考慮到裕王殿下的水平,便笑道:“我這酒令有些復雜,第一句拆一個字,第二句一句俗語,第三句引出一句唐詩,聽我的起先——品字三個口,寧添一鬥,莫添一口;口,口,口,勸君更盡一杯酒。”說著給對面的陳以勤端起一杯來……他不想讓沈默以為,兩人在合夥作弄他,所以用了令主的權力指定人對,又因為他最後一句帶號令了,所以陳以勤得喝了再說。

陳以勤只好接過來喝了,眉頭一皺,旋即展顏笑道:“聽我的——淼字三個水,青出於藍,冰生於水;水,水,水,會須一飲三百杯。”說著給下首的沈默端起酒杯道:“沈大人您慢慢喝,解不了的話,我再讓人給您上街去買。”如果沈默不把他最後一句化解掉,就得把這三百杯喝光……當然,醉了為止。

沈默卻呵呵一笑道:“這有何難?聽我的——掱字三個手,大處著眼,小處著手;”說著擺三下手道:“手,手,手,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將陳以勤的攻勢化解掉了。

剩下裕王一個。他抓耳撓腮了半天,也沒對上來,便又喝一個,擺手道:“我可玩不過你們,還是看熱鬧更有意思。”便退出了酒令。

殷士瞻也笑道:“那我也不玩了,讓他們倆一決雌雄吧。”

兩人也不推辭,你來我往對了幾回,發現誰也沒奈何誰,知道一般的酒令是沒用了,陳以勤便道:“我再出一個,你要是對上來,就算你贏了。”

“請講。”沈默微微一笑道。

“旦底、挖工、橫川、側目、缺醜、斷大、皂底、分頭、未丸、田心!”陳以勤一口氣說一串道。

沈默的面色立刻沉下去,飛速思索如何應對。

裕王不大明白,小聲問殷士瞻道:“什麽意思?”

“就是一到十、十個數。”殷士瞻小聲道:“旦字底部是一、工字挖去豎為二,橫了川字為三,躺下的目字為四,醜字缺一筆為五……”

“原來如此。”裕王這下明白了,大字斷了是六、皂字底部是七、分字頭部是八、丸字末了那點是九、田字的心裏是十。

這可太難對了,因為沈默要想對上來,勢必要將十個數含在裏面,且也得是這種,由十個字謎組成,反正裕王想都不敢想……他不禁為沈默捏了一把汗,心說不行咱就認輸吧。

但沈默卻渾不在意的喝口茶水,笑道:“百萬軍中無白旗,夫子無人問仲尼,霸主失了擎天柱,罵到將軍無馬騎,吾今不用多開口,滾滾江河脫水衣,皂子時常掛了白,分瓜不用把刀持,丸中失去寧丹藥,千裏送君終一別!”

也是一到十,而且是用押韻的長句還回來,這難度可就高太多了。陳以勤終於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沈默的對手,便嘆口氣道:“我認輸了。”說著一飲而盡,面上有些掛不住。

裕王忙出來圓場道:“本就是助興的娛樂,輸了也是樂子。”說著一舉杯道:“來,咱們共飲此杯!”

陳以勤感激的笑笑,跟眾人碰了一杯,自此便改了喜歡逞能挖苦別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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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平了自命不凡的陳以勤,沈默的生活進入一段平靜期,每日往返於王府和國子監,跟裕王相處的極為融洽,對學生們也盡心盡力,得到了廣泛的擁戴,看起來,他已經完全適應了教書匠的生活。曾經的叱咤風雲的那個沈拙言,似乎變成了傳說,湮滅在這灰色的北京城裏,已經不被人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