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7章 禦前對質

“你先說。”朱棣看看紀綱,沉聲道。

“是,臣昨日監臨時,發現梁主考開出來的考題,與之前化身為搜檢兵士的錦衣衛密探得到的夾帶的文字一模一樣。”紀綱不慌不忙道:“這說明考題被提前泄露,為了維護朝廷掄才大典的尊嚴,臣才不得不封鎖考場,重新搜檢。然而在搜檢過程中,臣的手下遭到梁主考率眾考官的橫加阻攔,他們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不許臣進行搜檢,在遭到臣斷然拒絕後,梁潛竟不顧考紀森嚴,將王賢派出貢院,從陽武侯等人處拉來救兵、沖擊貢院,將個朝廷試材重地搞得烏煙瘴氣,沖突中受傷者不知凡幾。”

“但是臣沒有向他們屈服,臣的部下更是頂住壓力,堅持完成了搜索,”紀綱義正詞嚴道:“果然搜出了身藏文字的考生五十四名,且小抄內容都是三篇題目相同的槍文!”

“梁潛這混賬東西!”朱棣氣壞了,怒喝道:“朕要把他千刀萬剮了!”發作了一陣才對紀綱道:“你繼續說。”

“是。”紀綱道:“接著在隨後的審訊中,臣又從一名叫胡種的考生口中,得到了這樣一份供狀。”說著從袖中掏出一份供狀,呈給皇帝道:“請皇上禦覽。”

黃儼接過來,弓腰呈給皇帝,朱棣快速閱覽一遍,面色比方才難看數倍,將那供狀擲在胡廣身上,怒罵道:“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胡廣本來就嚇得老臉蒼白,趕緊拿起口供一看,登時魂飛魄散,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就是這樣回報朕的信任?”朱棣憤然走下禦階,逼視著胡廣,“真是喪心病狂,百死莫贖!”

“皇上……”胡閣老畢竟也是從建文朝走過來的老鬥士了,戰鬥經驗何等豐富,剛才只是被兒子的口供震驚到了……他萬萬沒想到,胡種竟然瞞著自己出賣考題,實在是翻遍史書也沒見過這等坑爹玩意兒。

但生死關頭,容不得他有半點軟弱。胡閣老深知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的道理。當然攤上朱棣這樣的皇帝,自己拒不交代也不一定能活命,但為了不牽連更多的贛黨同鄉,他也必須要頑抗到底!

一咬牙咬破舌尖,胡廣終於恢復了神志,顫聲道:“皇上明鑒,臣教子不嚴是有的,可從來不許他作奸犯科,更不可能向他透露考題,何況臣又不是主考,到現在還不知今科的考題是什麽樣子呢!”

朱棣一想也是,胡廣又沒有參與會試,怎麽會提前知道考題呢?面色稍緩道:“那你兒子與你有深仇大恨麽,為何會誣陷於你?”

“犬子應該是被逼的。”胡廣忙道:“方才聽王鎮撫說,他在貢院中,遭到了殘酷的刑訊逼供……犬子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豈能經受得住?”

“哦,是麽?”朱棣眉頭一皺,看向紀綱道:“胡種怎麽說也是舉人身份,怎能對他用刑呢?”

“以微臣所看到的情形,應該沒有用刑,不信皇上可以命人驗傷。”紀綱不慌不忙道。

“那就是王賢一派胡言了?”朱棣又望向王賢道。

“微臣豈敢?”王賢忙直起身子道:“當時胡公子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個貢院,這是當時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頓一下道:“至於紀都督說他身上無傷,並不能說明他就沒有被用刑,至少為臣就知道十幾種殘酷的刑法,是不會給受刑者帶來外傷的。”

“哼,先不說胡種,先說你自己吧!”朱棣哼一聲道:“你是發了哪門子瘋,竟去陽武侯家求援?怎麽不回鎮撫司調你自己的兵去?”

王賢聽皇帝這樣說,就知道自己做對了……昨晚沒調鎮撫司的兵,還是讓皇帝很滿意的。自然不客氣地往自己臉上貼金道:“臣請皇上收回這句話,北鎮撫司乃至錦衣衛是皇上的親軍,絕非哪個大臣的私兵,臣既然蒙皇上不棄,掌管北鎮撫司,就更加不能辜負皇上的信任,不管出現什麽情形,不奉召絕不會調動一兵一卒!”

這番話在紀綱聽來自然刺耳無比,因為他早就把錦衣衛看成自己的私有財產,所以才會對王賢奪去北鎮撫司那麽深惡痛絕。但同樣的話落在朱棣耳中,卻感覺如大夏天吃了冰西瓜,那叫一個透心爽。不過做皇帝的一條基本要求,就是喜怒不形於色,朱棣仍然冷著臉道:“東山狼吃人,西山狼一樣吃人,你去薛祿家調兵,一樣是死罪!”

“皇上容稟。”王賢昨天和薛祿早就商量好說辭了,此番的責任全由薛侯爺來承擔,“昨日臣一時激憤從貢院出來,本來是想去敲登聞鼓的,但又怕敲了鼓讓皇上被動,一時間無計可施,見不知不覺便走到薛侯爺家門口。想到這位老前輩見多識廣,便想向他問計。哪知薛侯爺一聽紀都督在貢院內弄權栽贓,登時火冒三丈,立即集合數家的家丁,讓他們跟我去貢院救火……當時時間緊迫,臣也沒想太多,就那麽莽莽撞撞回了貢院,微臣知罪,懇請皇上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