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3章 大面子

守門兵丁趕忙進去稟報,不一時返回,便放他們進去。王賢就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背著進兵部衙門的。

二黑把他背進尚書衙的外簽押房,麻煩又來了……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放自家大人那受傷的屁股。

“大夫吩咐,我家大人這幾天得臥床,”二黑小聲和金尚書的長隨商量道:“要不您搬張床來吧?”

“嗯?”長隨還沒聽過這種要求呢,瞪眼道:“還要鋪上涼席麽?!”

“多謝多謝。不過大夫說不能著涼。”二黑呵呵笑道。

“別胡說了。”王賢輕斥二黑一句,對那長隨道:“我趴在地上就行了。”

“那像什麽樣子?”長隨腦海浮現出一副尚書大人,不得不盯著別人屁股說話的畫面,簡直是成何體統:“你不能跪著?”

“腚都被打爛了。”王賢苦笑道:“下身沒知覺了。”

“那也不能站了?”長隨郁悶道。

“也不能坐。”二黑小聲補充道。

“美得你們!”長隨白他倆一眼道:“傷成這樣還來幹啥?”

“這話說的,”二黑氣壞了,悶聲道:“是你們部堂非叫來的好吧,大夫說,我家大人需要靜養!”

“閉嘴吧。”長隨沒好氣瞪他一眼,把三把官帽椅搭成一排,讓王賢趴在上頭。心說‘什麽事兒啊這都是’,便讓他倆候著,自個進去稟報。

好半天,金尚書才處理完手頭的事務出來。他是理學君子,講究的是言行守禮,看見王賢趴在椅子上,便覺著分外別扭。咳嗽兩聲,非禮勿視道:“本官不知道你受傷了。”

“部堂在上,恕在下不能全禮。”王賢看著金尚書的腰帶道。

“聽說你吃了四十軍棍?”金尚書問道。

“本來要打八十,太孫殿下仁厚,權且記下了一半。”

“為何會吃軍棍?”

“有軍官違紀夜出,在酒樓打架,按軍法當杖責八十。”王賢答道:“在下身為軍師,馭下不嚴,愧對殿下信任,自然要一同領罰。”

“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金尚書冷哼一聲道:“為何跟我聽到的不一樣?”

“部堂大人聽到的是什麽?”

“我聽說是你和薛家兄弟帶人到妓院吃花酒,結果因為爭風吃醋,結果大打出手。”金尚書冷言冷語道。但再冷也比不過周臬台的一半,所以對王賢沒有絲毫殺傷力。

“部堂大人這麽說就冤枉在下了,我既沒有吃花酒,也沒有爭風吃醋。”王賢卻斷然否認道:“不信大人可以派人去查,看看我有沒有撒謊。”

“本官公務繁忙,沒時間和你磨嘴皮子。”金尚書卻陰下臉道:“記得當初我怎麽跟你說的麽?只要你敢亂來,我就把你趕出京城!”

“可是……”王賢苦笑著剛要解釋,那長隨卻進來,伏在金尚書耳邊稟報著什麽。

金尚書聽完,眉頭緊緊皺起,起身對長隨道:“進去說。”

說著也不理會王賢,便進到內簽押房,待長隨跟著進來,他劈頭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是。”長隨點點頭,也是一臉難以置信道:“這話是太孫的弟弟親口說的,應該不會有假吧。”

“不可能……”金尚書拿起桌上的冰手巾,擦擦汗道:“道衍大師尚且不肯收我為徒,這小子何德何能……”話到一半卻自己說服了自己道:“不過這下可以解釋,為何太孫要讓這小子當軍師了。”

長隨點點頭,深以為然。

“這下不好辦了……”金尚書有些窘迫地再次擦汗道:“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說起來,金尚書和姚廣孝關系匪淺。他是大明官員中少見的文武雙全之才,出生於軍戶,但不是長子,所以輪不到他襲軍職,便自幼讀書,準備考科舉出人頭地,誰知天有不測風雲,他兄長戍守通州亡故,才不得不投筆從戎,到北平襲承了軍職。因為是行伍中難得的讀書人,他很快有了些名氣,並被正一心攛掇燕王造反的姚廣孝發現了。

之後的事情,還真是羞於啟齒……姚廣孝知道他會用《易經》蔔卦,而且曾見過袁珙,便在朱棣面前詐稱他是袁天師的學生,蔔卦深得天師真傳。後來朱棣要起兵時,果然召見他算卦,結果得‘鑄印乘軒’之卦。金忠便按照姚廣孝的吩咐說:‘卦象貴不可言。’從那以後,他時常被姚廣孝領著出入燕府中,以所占之卦勸燕王舉大事。給了朱棣莫大的信心,結果也成就了他一生的富貴。

雖然道衍當初只是把他當成蠱惑朱棣的工具,但他依然很感激這個和尚,能讓自己得到燕王的賞識,有機會做出一番事業來。也正是因為當初和道衍有過勾當,他才會深知這個老和尚的可怕。

這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他不得不重新評估拿王賢賣好漢王的代價,原先天平那頭只有一個毛沒長齊的太孫,孰輕孰重很容易分,但現在加上個姚廣孝,又一下傾斜過來。在內室踱步片刻,金尚書拿定主意走了出來,在正位上坐定道:“方才說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