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0章 封賞

魏知縣回來了,王賢早就籌備好的那些營生,便可以開張了。

七月裏,富陽縣立糧號、富陽縣立鹽號、富陽絲綢商會、富陽紙業商會、富陽茶葉商會相繼開張。破天荒的,堂堂魏知縣親自為這五家商號、商會剪彩並致辭。

盡管商人和商業在大明朝身為下賤,知縣出席這樣的活動似乎有失身份。但具體情況需要具體對待,縣立糧號在這次糧荒中居功至偉,甚至救了整個浙省,連鄭方伯都親筆題寫了店名,命人送到富陽表示祝賀和感謝,你說魏知縣能不到場麽?

至於縣立鹽號,是一項使本縣鹽價大降的善政,魏知縣當然也要露面。還有絲綢、紙業和茶葉,是本縣三大支柱產業,只是有這三個行業興旺發達了,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是以在富陽這個有著重商傳統的地方,魏知縣的舉動並不突兀。

但對魏知縣本身來說,這不啻於一個巨大的轉變,正如他在縣立糧號開業典禮上致辭時說:

“毋庸諱言,本官原先以為商人逐利,商業害農,是以對商人和商業多有偏見。但是這次浙省大災、富陽糧荒中,商人們的表現讓我十分感動,商業的作用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可以說,沒有商人出力,沒有商業的存在,湖廣的大米運不到浙江,一場大饑荒在所難免,大半百姓破產失業在所難免。”

“現在本官明白了,原來我們的生活是離不開商人和商業的,商人和商業也不是壞東西。關鍵是人心,商人的人心壞了,商業才會為禍百姓。相反,商人們能仁義,商業就會造福百姓!這個縣立糧號的建立,是為了平抑我富陽的糧價,讓父老鄉親吃上平價米。這是大功德,大善事,這樣的商人和商業,高尚!值得尊敬!官府也會大加扶持!”

聽著魏知縣的肺腑之言,在場的周糧商、錢糧商、陸員外幾個,都忍不住流下淚來,大明朝的商人,實在太久沒聽到來自官方的贊許了……

但富陽百姓更在意的是,每一家商號開業後,都會開堂會、擺流水席、請戲班子唱戲,熱鬧得像過年一樣。整個七月裏,別的縣都在為此起彼伏的災民為盜,主客沖突焦頭爛額,唯獨富陽縣一片歡天喜地。

這也是魏知縣最得意的地方,他之所以一直堅持,不能讓災民吃白食,原因就在這裏。因為王賢讓他相信,使人心安定者,不在每天能發放多少米糧,而在使其安居有事做,通過做事獲得收入,這樣百姓才會保持勤勞守法的本性。

如果長期不勞而獲,專門坐等救濟,則再勤勞的百姓也容易變成‘幸民’,而且一旦救濟不利,或者地方官府厚此薄彼,更會心生怨恨,繼而充滿了攻擊性……農民一無所有後是最危險的。

到時候,本地人和外來災民積怨深重,將嚴重危害地方治安,甚至釀成騷亂。

為了安全起見,魏知縣才會將災民分散安置,使他們不易聚集生事。又力主由官府賃民房給災民居住,這是可以讓兩者相處更融洽,避免災民群居在簡陋的窩棚裏,產生自己是棄民的負面情緒。

只是這些話,起初無法對外縣的同僚明言,說了人家也不信,反而徒惹是非。

正如周臬台在寫給朝廷的奏章中所言:

‘官員為朝廷賑災安民,其身在外,應當隨機應變,不僅需要智慧,還需要有擔當的勇氣和胸襟。如只考慮到自保,處處行事以不惹物議,不影響自己當官為前提,哪怕再忙活再辛苦,也不過是表面功夫,於事無補。而魏知縣無疑具有這份擔當,起初所有人認為他自找麻煩,徒惹物議,他卻毫不動搖,堅持按既定方略,分散安置百姓,堅持以工代賑,雖然當時顯得自找苦吃,但在後來的日子裏,卻讓富陽縣避免了混亂和動蕩,保住了淳樸的人心,方體現出其用心良苦、老成謀國……’

鄭方伯也在奏章中說,富陽救災可謂朝廷救災之典範,浙省已經著魏知縣總結歸納,準備在全省推廣,希望朝廷研究之後,定為成法,可將災難的危害減少到最小……

兩位大吏如此嘉許,又有皇帝的親筆禦批,吏部的動作自然十分迅速,七月底,嘉獎富陽賑災有功人等的旨意,便到了縣裏。

那一日,富陽縣衙正門大開,大堂前設香案燭台,魏知縣率眾官吏叩拜了聖旨後,便有傳旨太監拖長腔宣讀了聖旨。

第一個領旨的是富陽知縣魏源,一番大加褒獎後,皇帝賜其匾額、金幣等物,並命其為翰林院修撰。雖然只是個從六品的官兒,卻讓魏知縣淚流滿面……

事實上,早就有在吏科的同年,提前告訴魏知縣這個任命了。當得知這個消息,巨大的幸福感,充滿了魏知縣的全身,他設想過朝廷的各種安排,甚至想過會不會讓自己一步登天當上知府,就是沒想到朝廷會讓自己進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