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瓊斯先生:不讓悲慘重現人間!

第二幕開場的時候, 場景還算溫馨。

大篷車裏,善心的於蘇斯給被遺棄的孩子一些吃的,又弄了一些米湯喂給可憐的嬰兒。

這位好心的流浪藝人在小說中曾被作者評為‘一個有思想的廢物’。

有思想的地方在於, 哪怕他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實則很擅長思考, 有一種哲學家的派頭。比如, 在面對兩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時,他不僅僅付出了同情和幫助, 腦子裏還會忍不住地去思考了一番‘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慘事出現’?至於說‘廢物’, 卻是指他雖然思考了一些深刻的問題, 可自身軟弱,沒有反抗的能力,更沒有什麽辦法去改變那些不幸的事情。

不過, 在這部音樂劇中,阿爾沒有照本宣科,反而弱化了這個角色‘廢物’的一面, 轉而突出了他的思想性。

在他的劇本中,盡管這個角色沒辦法真正地去改變什麽, 可從某種意義上而言, 他就是一個智者,是男主的精神導師, 是人類發展中不可或缺的思想家。所以,在劇中, 這個角色雖然確實存在, 且參與了整個故事,但又會有一種遊離於故事之外的超然感。他能洞悉現世的黑暗,對社會中的錯誤冷嘲熱諷;他還能說觀眾們心中想說的話, 為觀眾和這部劇搭建出一起座緊密聯系的橋梁。

考慮到演繹的難度,這個角色最終交到了蘭迪的父親馬特手裏。

別誤會,不是看關系選人。

曾經擔任過搖滾樂隊主唱的馬特,唱功本就頗為不凡,並且,早年煙酒過量的緣故,剛好為他的嗓音平添了一絲沙啞的質感,從唱腔上便符合了於蘇斯的年齡和身份;而他上了年紀後的那段過氣生涯,又給自身增加了一股子落魄感,偏偏由於性格上的不靠譜,這人雖然落魄了,可也落魄得比較與眾不同,時不時出現一些幼稚的劇情,身上便自然而然帶了一種看透世情後的無謂氣質。

有著這樣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馬特扮演起這個角色就很是得心應手,外在看似邋遢瘋癲,卻給人一種內心自有天地的

甫一出場就將一首普普通通的歌唱得氣勢逼人。

在這首歌裏,於蘇斯想不明白[誰該為此負責],就在歌裏進行了一番自問自答,是誰讓孩子們無家可歸?是誰殺死了一位母親,又是誰讓這位母親丟下自己的孩子,只能暴屍荒野?是黑夜嗎?是冬天嗎?是狂風?是大雪?還是……人?

本來只是一些疑問,可在馬特這個情緒化選手的超水平發揮下,這些疑問就像是一塊塊大石狠狠地砸向每一個觀眾,讓人震撼,又讓人思考……

在排練的時候,劇組所有人都想不到這一幕會有今天這樣的表現,這完全算是演員的自我發揮和突破,但面對這樣的情況,經驗豐富的樂隊不僅沒有出現什麽差錯,反而同樣爆發出巨大的聲響,他們仿佛正和於蘇斯一起,大聲地對這個黑暗的世道發出沉重的質疑——誰該為此負責?誰?

直到這首歌唱完,現場的情緒才再次緩和。

這時候,於蘇斯不再唱歌,他重新面對那個被遺棄的孩子,做出一副關懷的表情,可沒等關懷的話語出口,表情就轉變成了疑惑,他困惑不解又遲疑地問:“你笑什麽?”

“我沒笑呀。”扮演幼年格溫普蘭的安東尼奧稚氣地回答。

“你明明在笑,別笑了!”於蘇斯不悅地說。

“我真的沒笑。”年幼的孩子委屈地辯解著。

於是,於蘇斯拎起一盞燈去照這孩子的臉,燈光師也打出一束自整部劇開演以來、最亮的光。

音樂停止,演出廳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這孩子的臉上——上帝啊!

[什麽是笑面人?]

[將嘴巴一直割至耳朵,剔開牙肉,露出牙齒,從此,你就永遠都在笑了。]

觀眾席中不乏有看過《笑面人》原著的人,可不管文字怎麽描述,都比不上舞台上刻意展現出的情景更能觸動人心了——幼年的格溫普蘭原本該是有一張天使般漂亮臉龐的,但人為制造的‘微笑’傷口,卻讓現在的他,半張臉天使,半張臉魔鬼,美貌和醜陋集於一體,整張臉呈現出一種割裂般的古怪。

望著這樣古怪的一張臉龐,於蘇斯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深切的悲哀。

他憐憫這個命運悲慘的孩子,不想繼續深究下去,轉身去照顧那個命運同樣淒慘的嬰兒,然後,他又一次地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啊,是個瞎子。”

幕布緩緩落下。

樂隊指揮和合唱團挑起大梁,他們齊聲唱起一首感嘆命運的歌,為下去換裝的演員和正更換道具、背景的工作人員們爭取著時間。

觀眾們也借此稍稍放松一下心情。

畢竟,在之前的表演中,無論是無恥的兒童販子,還是被遺棄、被傷害的孩子,全都不是什麽值得人高興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