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采訪

京城,酒店。

張國師忙的腳不沾地。

9月份,《秋菊打官司》載譽歸來,斬獲金獅、最佳女演員兩項大獎,轟動全國。歐洲三大,他已經拿下兩個,鞏麗則成為第二位三大影後。

在今年年初,張曼玉憑借《阮玲玉》在柏林登頂,倆人僅僅差了幾個月。

回國以來,張國師一直在各方應酬,今兒宴請,明兒采訪,後兒座談會,生生拖在了京城。

此刻他剛送走一波記者,助理馬上報告:“導演,劉恒老師來電話,說有本雜志想采訪您。”

劉恒是原著小說作者,兼編劇。

“哪家雜志?怎麽還找著他了?”

“新刊物,還沒正式發行呢,叫《新影視》……”

張國師一聽就不愛接待,末了又來一句,“說是許非辦的。”

“許非?那個許非啊!”

鞏麗湊過來了,笑道:“當初他在學校挑演員,我還見過呢,把伍玉娟挑走了。”

“……”

張國師考慮片刻,問:“他想怎麽采訪?”

“您找時間地點,那邊配合。”

“那你問一問,下午可以麽?”

助理應聲去了,心中奇怪,導演好像很客氣啊。

數年前,張、鞏相戀,舉國皆罵陳世美。拍《古今大戰秦俑情》時,張國師意外受傷,原配探望,鞏麗不閃不避。

之後,張與原配離婚,跟鞏麗正式公開,並同居。

倆人簡單拾掇,約莫三小時後,對方抵達。

“張導,鞏小姐!感謝,感謝!”

“客氣客氣,對您也是久仰大名,早就想見見。”

這是實話,在外人眼裏,這位儼然是京幫大佬之一。

寒暄幾句,許非和於佳佳就座,道:“我們是新雜志,正準備創刊號。這東西可能跟別的刊物不太一樣,我們先溝通一下。”

他取出一張文稿,“沒想著今天就見面,見笑了。”

張國師和鞏麗一愣,見上面全是提綱,頓時明白。本應先送過來,這邊看,有忌諱的劃掉,再溝通,然後正式采訪。

誠意一下出來了,張國師索性不看,道:“沒關系,我們直接來吧。”

“呵,那好。”

感覺真不一樣,凱歌仁波切拿了金棕櫚後,開始剛愎自用,聽不進人話。老謀子雖然也飄,但大體上還成,能接受意見。

於佳佳尚在適應,許非帶她練手。《秋菊打官司》早被各路專家分析八百遍,沒啥意思,他想問點別的。

“有些人說您只會拍鄉土戲,您自己怎麽看?”

“呃……”

張國師露出一口大牙,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這麽犀利。

“我沒有刻意的去拍鄉土戲,只是這幾本原著背景都在鄉土社會,剛巧都被我趕上。

其實我的作品主題一直在變化,《紅高粱》、《菊豆》、《秋菊打官司》表達的東西絕對是不一樣的。

以前可能更抽象一點,秋菊我是用紀實片手法來拍,關注一個農村婦女在那樣的生存環境,與現代法治的一些融合與沖突。

我挺想拍一部好的都市片,可惜沒遇到滿意的劇本。”

“可有觀眾反應,說某些導演喜歡把中國醜陋的東西給外國人看,以便拿獎。”

嘖!

張國師瞬間嚴肅,謹慎道:“首先它不醜陋。就像秋菊,底層的農村婦女,在那樣一個環境中,村長和長輩就是法,就是道理。

當一個弱者受到侵害,想用法律武器維護尊嚴,自然會產生沖突。

這種沖突是我們社會的一個真實狀態,怎麽能叫醜陋呢?我不拍,它就不存在麽?那不是自欺欺人麽?”

“這種改變有緣由麽?”

“對,我拍完大紅燈籠之後,有很多反思,尤其看侯孝賢、楊德昌那些導演的作品。

我覺得大陸導演,包括我自己,對人的關注始終不夠。秋菊算我給自己補的課,增加對人的關注。”

“所以您要拍都市戲的話,也會延續這一點?”

“對對。”

“那您喜歡商業電影麽?”

“我覺得挺好,電影類型本該多種多樣。當初《代號美洲豹》我就想做成一部商業片,可惜把握的不好。前期籌備就覺得不太行,但資金已經投了,硬著頭皮拍。”

“您說的把握,是指什麽?”

“呃,對一些商業元素的理解吧。”

許非點點頭,轉向那邊,問:“鞏小姐,張曼玉比你先拿了歐洲三大的影後,心裏有沒有遺憾?”

嗯?

鞏麗一愣,你是香港狗仔吧?

“呃,遺憾肯定有,但我也為她高興,都是中國演員麽,都是爭光的事情。”

“你在香港拍了《秦俑情》、《上海灘賭聖》、《夢醒時分》,覺得在表演上,跟內地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