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小年

許非跟於佳佳深入聊了聊,對出書也很感興趣。

先把主體思路研究了一下,他自認沒到立言的程度,娛樂一下還是可以的。

首先不是一本嚴肅的學術著作,字數不會太多,二十萬左右,傾向於小冊子的風格,通俗易懂,隨身攜帶。

其次是寫什麽。

許非覺得對方的想法很有意思,怎麽去評價一部作品,好劇的標準是什麽,爛劇的特征有哪些?

順著往下想,他就有方向了,“教大家怎麽看戲。”

戲,包括電影、電視劇。一家之言,出版社概不負責那種。

分為若幹篇,每篇結構又分兩部分,“看什麽”和“怎麽看”。包括題材、劇情、人物、表演、服化道、攝影技巧等等。

點到即止,太深了自己也不懂。

影視審美這東西,本質上是主觀認知。十個人裏九個人覺得爛,剩下那個偏不,人家就喜歡《小時代》,就喜歡《富春山居圖》,真心誠意。

那沒轍。你不能說他錯,只能說審美不同。

但是呢,這東西也有非常硬性的客觀標準。

比如你不能把16年拍成86年的感覺;不能憑借知識分子的臆想就無視國家對貧困兒童的種種政策;不能讓警察抓住小偷不帶回派出所做筆錄,而是用繩子綁在凳子上。

不能讓拉個一公裏警戒線,後勤醫療隨時待命,記者都要層層篩選的返回艙現場,弄兩個屁民靠近,不僅靠近,還特麽上去扶!

更發指的是,這瞎傑寶扯淡的一大堆,有些人全然無視,非要說你不懂意境,欣賞水平低!

當然畫面還是挺美的。

許非想寫的,就是這些客觀標準。

……

《胡同2》火爆熒屏的同時,一場極其重要的會議在京城召開。

《中國電影報》頭版頭條,以《主旋律?!娛樂片?!》為題,刊登了“全國故事片創作會議”紀要。

說來話長。

1987年,全國開展批判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活動。

一位姓趙的家夥,從長影廠調到京城,幫助剛上任的電影局長,在全國電影會議上設計口號。

這個口號是: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此乃首次明確提出主旋律的概念。同時還有另一個口號,叫三性統一,即藝術性、思想性、觀賞性。

是不是很熟悉?因為現在還在用。

當時的背景是,由於第五代崛起,拍了很多實驗性的藝術片,結果沒人看,慢慢中影就不發行了。

像田壯壯的《鼓書藝人》,拷貝不超過10個。李小瓏的《鼓樓情話》,零拷貝。

藝術片賣不出去,各制片廠便大規模創作娛樂片。什麽《智鬥美女蛇》、《無敵鴛鴦腿》、《東陵大盜》,粗制濫造,但有人看。

電影界的人稱之為“娛樂片大潮”。

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本次會議召開。領導部門分成兩個陣營,唇槍舌戰,後來從“藝術片還是娛樂片”,演變成了“主旋律還是娛樂片”。

主旋律贏了。

這個結果,導致今後十幾年間,國家都在大力扶持主旋律電影,以至於觀影人數直線跳水。

從1979年最高峰的293億,下降到1991年的144億,再到1992年的105億。國營電影院也迅速凋敝。

都是後話,暫不細講。

……

“趣味性和分鏡差了些,不過電視廣告跟平面不同,你第一次獨立創作,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好了。”

“有精力的再完善一下,那邊要的急,春節過後就想拍攝。”

“別勉強,這樣也可以了。”

傍晚,陳小旭從教授家裏出來,把厚厚一摞畫稿塞進書包。

學校已放了寒假,她還有的忙。教授真給聯系了一家洗衣粉廠,鄉鎮企業,說花倆錢打一廣告,又不舍得找大公司做,便跑到學校求助,覺著便宜。

一向如此,某些人極不重視頭腦價值,“哎,你學設計的,幫我整個LOGO唄。”

都這種。

別的學生從零開始學理論,小旭反過來,她以前有很多類似廣告的經驗,甚至完成了一次北海時裝秀,等於從實踐開始學理論。

速度非常快,經常吃小灶。

她頂著寒風騎車回家,路上熙熙攘攘。今兒小年了,春節氣氛濃厚,商場門口都支起攤子,擺著一些散糖、幹果、柿餅之類。

她買了一斤柿餅,剛進百花胡同,就被人叫住。

“黛玉!”

居委會大媽從斜側跑過來,樂呵呵問:“出去玩了?”

“嗯,買了點柿餅,您嘗嘗?”

“這大冷天的,我牙可受不了,給我個油餅我還能啃兩口……”

大媽胡扯了幾句,道:“沈霖兩口子還住這麽,有陣子沒見了。”

“他們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