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寂寞了

“三春過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偌大的劇組仿佛一夜間煙消雲散,大多數人都回家了,除了原本就在京城的惜春、晴雯幾人。

比較特殊的是考學一族,賈璉去了上戲,湘雲考中戲,但文化課分不夠,準備明年再考。歐陽也想考,還特意問了教育部門,被告知新出台規定,高中文化才能考大學。

他是小學學歷。

一下子把陳小旭的念頭也熄了,她是初中學歷。張儷倒是可以,不過暫時還沒有想法。

總之,這幫人走的走,散的散,有些日後還能相見,有些一輩子不見,比如尤二姐。後世好幾次再聚首,連元春、可卿都回國了,張明明真就沒露過面。

單說許老師。

他上輩子是海量,這輩子還是海量。

當晚喝了最多的酒,臉色通紅,頭腦清醒,四肢協調,還能蹬著自行車回家。酒品非常好,多了就睡,不吵不鬧。

而這一覺,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陽光從沒拉簾子的窗戶透進來,整個烀在面皮上,他才慢悠悠轉醒。打著呵欠起床,到院裏接了盆水,開始刷牙洗臉。

十月入秋,天氣微涼。

滿院蔥綠變得有些蕭索,唯有葫蘆成熟,一只只墜在藤上,細腰小葫蘆,體型不大。

這種葫蘆一般用來盤的,但他對文玩沒啥興趣,純粹不知道種什麽,哦不對,純粹不知道種什麽能活。

“嗯?”

許非刷著牙,忽地一抽鼻子,好像聞到了一絲怪味。

找了片刻,最後鎖定那口魚缸。

他嘴裏咬著牙刷,心裏做好準備,探頭一瞧,好嘛!幾尾紅魚全漂起來了,眼睛凸出,死不瞑目。

“……”

他撓撓頭,竟想不起上次喂食是啥時候了。

趕緊把魚撈起來,水倒掉,狠勁兒涮了涮缸,然後看著一盆屍體難過。

“唉,本想當個雅士,誰知道還是上班狗。”

許非在墻角刨了坑,把魚埋進去,還折根樹枝插上,念叨著:

“塵歸塵土歸土,從哪來往哪走,把你們埋在這兒,還能肥點泥土,種點黃瓜,也算死得其所……”

他拜了拜,又看看另一口缸,倆王八活的倍兒精神,遂感欣慰。

跟著瞅瞅院子,空蕩蕩的幾間屋,不知覺嘆了口氣。一個人生活,最怕閑下來。

今天是四號,一審結束,他終於不那麽忙了。

據現場反應來看,領導們非常滿意,覺得節目水準頗高,甚至有一種在京台春晚上演出,大材小用的感覺。

劉迪此人確實有本事,深刻領會了“下基層,苦煽情”的操作手法。

找的行業模範,全是苦大仇深,愛崗敬業,老媽死了都得擰上最後一顆螺絲釘那種,準保催人淚下。

其實再過二十年還是這套說法,過三十年才開始有人問:我為毛不能回去陪老婆生孩子?我為毛不能回去看老媽最後一眼?

“咕咕!”

許老師埋完魚,又感腹中饑餓,鍋裏有昨天早上的剩飯,還沒餿,本想來盤蛋炒飯,結果一開煤氣罐,火特別小。

“沒氣了?”

他擺弄擺弄,把罐子倒在地上來回滾,勉強解決了一頓早餐。

隨後,扛起罐子就出了門。

“叮鈴鈴!”

“叮鈴鈴!”

騎了十來分鐘,自行車拐進一個大院,正是換氣站。

一進門,北面一排辦公平房,南面是瓶庫,分空瓶和重瓶。許非先拎著空瓶和供氣本進門,接受檢查。

因為煤氣罐都是有押金的,不得損壞。

檢查合格後,他拿著工作人員發的空瓶條,到營業室交款、蓋章,再拿著發的重瓶條,到庫裏換一罐重瓶。

最後,工作人員抄下瓶上的小編碼,這才走完一套程序。

馱著煤氣罐往回走,剛到家附近,就見倆孫子在門前蹲著,一口一口的抽煙。

“喲,許老師!”

趙寶鋼立馬站起身,一張大臉跟月季花似的。

“你倆今天沒事麽?”他奇怪。

“戲都拍完了,我們能有什麽事,許久不見,甚是想念……哎,我來我來!”

馮褲子特有眼力見的搭把手,幫把煤氣罐卸下。

仨人進屋,重新裝好,許非洗了洗手,“你們知道我休息?”

“特意問了文藝部,專程過來看看。”

“還帶了好酒好菜。”

馮褲子把飯盒一晃,“白魁老號的燒羊肉,牛欄山的二鍋頭,不寒磣吧?”

“不寒磣!我到現在就吃了一盤蛋炒飯,正好。”

許非到飯廳把桌子一擺,能有一盆燒羊肉,香噴噴冒著熱氣,“嗯,秋天吃這個最好!”

仨人也不是頭一次聚,坐下就開喝。

他昨晚上喝了挺多,今天照樣行,心裏明鏡兒的,這倆貨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為了什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