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夏蟲不可語冰(第2/2頁)

這劇的導演叫林汝為,是位女性,《四世同堂》的主題曲《重整河山待後生》,和此劇的主題曲《少年壯志不言愁》,都是她本人作詞。

“千裏刀光影,仇恨燃九城。

月圓之夜人不歸,花香之地無和平。

一腔無聲血,萬縷慈母情。

為雪國恥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後生!”

你就看看這份壯懷激烈,後世有幾個導演能寫出這詞來?都他娘的悲傷逆流成河……

冬日寒院,老漢孤燈。

天有點陰,沒太陽,雲彩低低的往下垂。許非腳邊烤著火,懷裏抱著熱茶壺,在設計開篇的分鏡頭腳本。

他不太記得《便衣警察》怎麽拍的,索性從頭開始,既融入後世的一些技法,又得符合這年代的觀眾審美。

清新,自然,有朝氣……拿演員來說,不講究太瘦,瘦說明吃不飽飯,臉要圓潤飽滿,或棱角分明。你把雞拎過來,能被全國人民噴死,那叫二刈子。

“呼……”

他畫一稿,就搓搓手,不知不覺已經厚厚一摞。

人物線條簡單,一個人坐在審訊室裏,頭發剛剛剃光,穿著藍色的囚服,對面是兩名警察,背後墻上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就這一個場景的分鏡,足足花了一早上。《便衣警察》節後籌拍,他不曉得會給自己安排什麽崗位,但該準備的就得準備。

許非扔下筆,看看時間,披上大棉襖出門,直奔火車站。

站前廣場人山人海,大包小包,都是往外走的。他等了好一會,方見爸媽拎著行李出來。

“怎麽拿這麽多啊?”

他一提溜,膀子差點卸下來,“啥東西這麽沉?”

“豬肉啊。”

“你大老遠帶豬肉幹啥,我這都有。”

“不是怕你吃不著麽,你一天在京城啥消息沒有,我們能不惦記著?”

三人乘公交,在售票員的白眼下到了新街口大街,得仔細踅摸,最小最窄的胡同口就是百花深處。

爸媽進胡同時還在嫌棄,一見那院子,都不言語了。

許孝文轉了好幾圈,坐床上直拍大腿,“你瞅瞅,你瞅瞅,我們老許家世世代代都是貧農,擱我這一輩算是文藝工作者,你倒好,起碼得掛個富農成分。”

“大過年說點好的!過來幫我貼對對子,誰家三十兒才貼對子,一天天都幹嘛呢?”張桂琴白了爺倆一眼。

“嘿嘿,我不是忙麽。”

許非被訓得傻樂,冷清了這麽久,總算有點人氣兒了。

一家三口忙裏忙外,春聯年畫福字都沾好,張桂琴刷了刷大灶,又開始做飯。

“你一天都喝西北風麽,這灶都起銹了,多少年沒用了?”

“我都用電飯鍋,糊弄一口就得,中午吃食堂。”

許非幫著生火,很快火旺灶熱,老媽倒入寬油,夾住化好的帶魚塊放進去,約莫2分鐘用筷子一翻,已上色微黃。

“哎,我聽你嬸兒說,小旭今年也不回家,要接待什麽記者團。”

張桂琴忽想起一事,道:“你咋不把她接過來,好歹熱鬧熱鬧。”

“就是,你這孩子不會辦事,白跟你一個屁股……”

旁邊的許孝文撓撓頭,重新來過,“白跟你一條褲子穿到大。還有你玩得好的,都叫過來,這麽大院子白瞎了。”

“小旭打小就沒離過家,這又過年,你說你也不想著點……”

“行了行了!”

許非見他倆沒完沒了,“我接我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