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可憐可恨(第2/2頁)

他天賦也確實高,之前的幾場戲非常流暢,一遍下來令人驚嘆,把賈瑞的那份急色和自命倜儻,演繹的相當到位。

過了會,工作人員準備妥當,那邊開拍,侯昌榮則站在一旁,手裏抱著個盆,拿勺子不斷的攪。

凡經過的都忍不住看一眼,凡看一眼的都忍不住想吐。那屎黃屎黃的,稠中帶稀,稀中帶粘,像從廁所裏撈出來似的,實際卻是一盆香蕉糊。

李堯宗扛著機器在裏面拍,不多時拍好了,略略休整,接著拍下一場。

“準備!”

“開始!”

賈瑞被兩位侄子當場捉到,被訛了五十兩銀子,想走又不讓走。

只見二人架著馬廣儒出來,到了大台階底下,背靠一面墻,“在這兒蹲著,別出一聲,我們先去哨探哨探,再來領你。”

說著,倆人閃了。

馬廣儒搓著手,貼著墻來回走動,又是焦急,又是擔驚受怕,的確十分到位。

等了會兒,墻上探出一人,端著凈桶。

“啊!”

他正自盤算著,忽聽頭頂上一聲響,嘩啦,一凈桶尿糞從上面潑下來,澆了自己一身一頭。

他忙掩住口,抱著頭,偏不敢聲張,帶著滿頭滿臉的尿屎狼狽而逃。

好家夥!

現場人都噫了一聲,雖知道那是香蕉糊,但感官上太接受了。

“快去快去,把衣服換下來,別感冒了!”

王扶霖連忙招呼,幾個人圍上去,又是扯衣裳,又是卸頭套。

馬廣儒站在中間,一動不動面無表情,跟剛才相比就像換了個人。

……

許非四人玩了一天,晚上才從靈隱寺回來。

到招待所的時候,剛巧碰著一人。陳小旭見他拎的東西,不禁道:“馬廣儒,你又買酒了?”

“呃,嗯。”

馬廣儒對那仨人視而不見,唯獨對她不同。

“你少喝酒,你戲那麽好,肯定會成功的,別糟踐了身子。”

“戲好有什麽用,我又……”

他瞅了瞅歐陽,不再言語,扭頭上樓。

全劇組都清楚,他最最最想演賈寶玉,歐陽有點尷尬,撓了撓頭。許非則問:“他經常喝酒麽?”

“這次來就經常喝,說父親前陣子過世了,情緒一直不高。以前還有幾個朋友勸,勸來勸去不聽,也就算了,倒是小旭偶爾說幾句,他還能聽聽。”張儷道。

“他太偏執了,我就是覺著可惜。”陳小旭搖搖頭。

卻說馬廣儒回到房間,坐在床上發悶。

本想喝酒,記起小旭的勸誡又有些猶豫,可心裏實在煩躁,終究還是擰開蓋子,沒有菜,就那麽幹喝。

火辣辣的酒水流入腸胃,五臟六腑仿佛都燒了起來,猛烈的勁頭一沖,七情大動,竟默默流下淚來。

他從安慶黃梅劇團進到京城,信心滿滿的加入培訓班,沒覺著誰是對手,因為自己就是賈寶玉。

結果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

前不久父親去世,打擊愈發沉重,再加上今兒的戲,那屎盆子扣在頭上時,內心的挫折又有誰能懂?

都說自己演的好,可演得再好也是賈瑞,不是寶玉。

“我就是寶玉啊……誰能懂我……誰能懂我?”

酒已幹了大半瓶,他哭著忽地撞開門,在走廊裏一瞧,那個身影剛好在樓下散步,又跌跌撞撞的跑下去。

……

玩了一天疲憊,許非回來不一會就睡了。

昏昏沉沉的不知啥時候,猛然間被一陣吵雜驚醒,就聽外面一片糟亂。他搓了搓臉,趿拉著拖鞋跑出去。

“廣儒你冷靜點!”

“冷靜點!”

“有話好好說,沒必要這樣!”

淩晨時分,天色將明,走廊盡頭的房間外圍了好多人,一個個面色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怎麽回事?”

許非湊過去,“王導和任主任呢?”

“他們出發拍戲呢,吳小東騎車追去了……”

他四處瞅瞅,見侯昌榮站的靠前,趕緊眨眨眼。

“廣儒,你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

“有問題咱們解決問題,把那東西放下,放下……”

侯昌榮一邊勸,一邊小心靠近。

“你們都走!都走!”

“我不需要可憐,不需要!”

侯昌榮也是身手靈活,趕緊過來幫忙。

“天啊,就跟拍電影一樣。”

“快倒點水去,給廣儒醒醒酒。”

“王導回來了沒有,催一催啊!”

大家總算松了口氣,又急慌慌忙碌起來。

“啊,許老師!”

胡則紅卻忽然大叫,指著許非的手,手心血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