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處絕境,心系天下(第3/3頁)

“劉備在哪裏?”曹操冷不丁冒出一問。

有片刻的安靜,蔡瑁說道:“南撤了。”

曹操竟微微一笑,劉備到底和荊州士紳不同,他絕不會跪在投降隊伍裏向自己搖尾乞憐。

他的確是一個錚錚風骨的英雄,曹操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倘若荊州由劉備坐鎮,也許自己不會兵不血刃就策馬進入襄陽城,捧著荊州民生簿冊冷嘲熱諷。他雖然頭痛這個對手的頑固不化,卻也敬佩他的骨氣。

“南撤往何處?”曹操又問。

蔡瑁其實也不知道劉備要去哪裏,這幾日襄陽上上下下都在為迎接曹操大駕而積極準備,城墻上豎起騶虞幡,家家戶戶貼紅掛金,熱鬧得仿佛過年。士紳見面皆是喜氣洋洋地互相恭維,仿佛這不是一場令人羞恥的投降,而是一場值得慶祝的勝利凱旋。

“也許是江陵。”蔡瑁說得不確定。

江陵!曹操的神經被用力一彈,他頓時緊張起來,江陵為荊州在長江沿岸的重要關卡,那裏屯有重兵,若被劉備占據,則長江以南的荊州數郡很有可能落入劉備之手。那麽,他在襄陽城受降獲得荊州便成了尷尬的半壁江山。曹操不想再耽擱了,他大踏步地邁了出去,喝道:“曹純、曹休何在!”

一身黑甲的曹純、曹休躬身而前:“在!”

“即令爾等率五千虎豹騎,馬不解鞍,人不釋甲,急追劉備!”

“是!”

曹純小心地問道:“丞相,要活的還是死的?”

曹操面色一凝:“活死皆可!”

曹純明白了,這是要畢其全力殲滅劉備,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塗炭遍地,血流膏野。他和曹休向後微退,深深行了一禮,手摁佩劍急速地奔出了荊州牧府。

半個時辰後,五千虎豹騎整裝完畢,風馳電掣般掃過襄陽長街,撲入了南門外。

裹著純鐵的馬蹄踏碎了襄陽城衰弱的胸膛,騎手皆是一身純黑鎧甲,細密相連的鱗甲片片緊合,黑亮的兜鍪罩住了大半個臉,只露出一雙沒有情感的眼睛。盔上斜豎一支白翎,奔跑時,翎毛飛動,整齊如浪潮起伏。他們腰懸鋼刀,那是用中原地區最精湛的百煉鋼技術鍛造而成,殺人之時封喉而亡,一丈長的烏金鐵槍貼住鞍韉,一杆杆向前直伸,仿佛張開的狼嘴裏吐出的獠牙。

襄陽城的百姓都害怕地躲進了家裏,隔著門縫瞧著那一支駭人的軍隊,仿佛是死神打開死亡牢門放出來的索命使者。所過之處,遍地屍骸,沒有人能阻擋他們奪命的殘忍。

這就是傳說中的虎豹騎,那支在統一北方的歷次戰鬥中橫掃疆場的魔鬼騎兵,坐擁四州控弦百萬的袁紹便敗在虎豹騎的鐵蹄下,一向以騎兵稱雄天下的北方遊牧民族也被虎豹騎追亡逐北三百裏,這支騎兵是曹操麾下最精銳的軍隊,仿佛一支嗜血的強弩,所過之地,屍橫遍野。

可這支軍隊被派往了追擊劉備的第一線,有懂戰的襄陽人悄悄嘆息,劉備也許真的逃不過這一劫了。誰能阻擋虎豹騎的鋒芒呢?只有天神吧。

※※※

高大的城墻聳立在藏青的天幕下,冷清的霧氣在天空繚繞,那城墻剛直的線條也變得稀疏了,仿佛被水洇淡的墨痕。

一騎快馬從城中飛奔而出,不斷揚起的馬鞭狠狠甩下,打得那坐騎發足狂奔,踏得黃塵滾滾而起。

他趕路甚是著急,一頭一臉滿是汗水,也想不去揩一揩,雙眼不斷被流淌的汗水遮住,四起的冷漠風煙刺面生痛,可這一切都緩解不了他焦急的心情,反而增添了更大的憂慮。

正趕得心急火燎,卻見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迎面奔來,個個肩挑背扛,滿目疲倦淒愴,瞧那匆匆行色似是逃難的百姓。

“各位父老!”他猛一勒馬,大聲問道,“你們可是來自北岸?”

一個長者喘了口氣:“正是!”

那人又問:“莫非曹軍已盡數攻克沔水北岸?”

長者抹了一把淚:“可不是麽,我們好不容易才在沔水邊找到一條船,逃到夏口來,還有好多人擠在北岸,那情景多慘啊……”

那人大聲惋嘆:“老人家,你可知道劉備將軍現在哪裏?”

長者停止了抽噎:“這個我就不知了,我不是樊城人,沒跟他一路逃呢!”

“聽說在當陽!”有個年輕後生插嘴說。

“果真?”

年輕後生道:“我是聽我一個遠房兄弟說的,他是樊城人,跟著劉將軍逃難。半個時辰前我遇著他,他說,他們逃到當陽,被曹軍追上,一路殺戮,屍橫遍野,唉,可是慘啊,他僥幸逃出一條命來,現在奔樊口去了。”

他還要繼續說下去,可那人已揚鞭趕馬,箭一樣沖了出去,只留下久久沒有墜落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