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薦貪官宮府成交易 獲頒賜政友論襟懷(第3/4頁)

“這件小事也須商量嗎,你胡亂找幾條理由即可。”

王國光苦笑了笑,揶揄說道:“當此京察之際,你這位首輔口口聲聲要刷新吏治,我們卻不得不挖空心思薦拔一名貪官。”

“說起來此事是有點滑稽,但仆以天下為公之心,惟上天可以明鑒。”張居正詞嚴神峻地說道,“何況讓胡自臯升任此職,也不是讓他繼續貪墨。汝觀,你要想法子把胡自臯盯得死死的,一旦發現他有貪墨穢行,一定嚴懲不怠!”

“有這句話,咱就知道該如何辦理了。”

王國光狡黠地一笑,正欲調轉話題談談部務,忽見書辦冒冒失失闖進來,對張居正稟道:“首輔大人,傳旨太監王蓁到。”

書辦說完,王國光趕緊踅進文卷室中回避,王蓁人還未進屋,那又尖又亮的聲音已是傳了進來:“張老先生,皇上給旨您了。”話音未落,只見他已是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後頭還跟著兩名小火者,各托著一只盒子。

張居正一提袍角,準備跪下接旨,王蓁咯咯一笑,忙道:“張老先生,免了禮罷,今兒個,

皇上是口諭。”說著,他習慣地清咳兩聲,有板有眼地念道:

皇上口諭:說與張先生知道,朕每見你忠心為國,夙夜操勞,心實憫之,且慰何如之。今特賜紋銀五十兩,大紅絲二疋,光素玉帶一圍。欽此。

念畢,王蓁吩咐兩名小火者把幾樣賜品放在茶幾上擺好,請張居正過目。這意想不到的賞賜,叫張居正既激動又驚詫,他朝乾清宮方向深深打了一拱,說道:

“臣何德何能,蒙聖上如此眷顧。“

中官傳旨,不可多說一句話。所以王蓁也不接腔,只向張居正行禮告辭說:

“張老先生,奴才這就回去繳旨,皇上還在東閣等著哪。”

“啊,皇上還在值事?”

“馮公公陪著,在練字。”王蓁這老太監是馮保的親信,此時他頓了一頓,又說,“馮公公讓奴才轉告張老先生,皇上忒喜歡那只風葫蘆,如今玩得熟。”

“沒耽擱學習吧?”

“沒呢,因此太後也很高興。”

王蓁說罷離開值房走了。王國光從文卷室中走出來,看著茶幾上的賜品,問道:

“叔大,王公公說到的風葫蘆,是怎麽回事?”

張居正苦笑了笑,答道:“仆看皇上整日枯燥,便買了個風葫蘆送他。”

“難為你如此用心!”

王國光本是一句贊嘆,張居正聽了卻感到難受,他想了想,問道:

“汝觀,你說,皇上這時候突然頒賜於我,究竟有何用意?”

王國光脫口而出:“皇上,不,是太後賞識你唄。”

“難哪,汝觀,”張居正聽了王國光的話,忽然大發感慨,“古今大臣,侍君難,侍幼君更難。為了辦成一件事情,你不得不嘔心瀝血曲盡其巧。好在我張居正想的是天下臣民,所以才能慨然委蛇,至於別人怎麽看我,知我罪我,在所不計。”

“這正是你叔大兄一貫的主張,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一番動情的話,王國光深以為是,因此答道,“做事與做人,若能統一,可謂差強人意。若有抵牾,則只能把做事放在第一了。”“知我者,汝觀也,”張居正把身子朝太師椅上一靠,看著面前茶幾上的賜品,又恢復了怡然自若的神色,仿佛是自言自語道,“這些賜品,早不到,晚不到,偏偏這時候到。”

“叔大的話是啥意思?”王國光問。

“汝觀,章大郎一案三法司會讞,定了個誤傷人命的罪名,呈進宮中,皇上讓內閣擬旨……”“怎麽擬的?”

“削籍,發配三千裏塞外充軍。”

“皇上準旨了?”

“你想想,能不準嗎?”

“可憐王崧一條冤魂!”王國光頹然若失,接著又摸了摸額頭上似乎還在隱然作痛的傷疤,

憤憤地說,“章大郎不就是邱得用的外甥麽,牽扯到國家大法上,太後怎麽能存有袒護之心。”“這不怪太後,她堅持要秉公斷案。”

“殺人不償命,這秉公又秉在哪裏?”

面對王國光的憤憤不平,張居正既表示同情,又感到這位摯友修煉還不到家,於是說道:“隆慶二年,我初入內閣,一日,隆慶皇帝忽然來了雅興,傳旨內閣幾位大臣陪侍他去西苑遊玩。仆在西苑,親眼目睹了一場餓虎撲羊的遊戲。西苑裏養了三只番邦進貢來的老虎,都關在鐵柵圍死的虎屋裏。我們君臣到了那裏,飼虎的小火者便投了一只羊進去。老虎一下子從屋子裏沖了出來,一個縱躍到了羊的跟前,前爪伏地,屁股聳起,目光如電,張嘴呲牙,那

只肥羊股栗不止。大家以為那只虎頃刻就會沖上去把羊撕得粉碎,誰知虎卻掉頭而去。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