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誘惑(第2/3頁)

出面跟那三個老東西叫板?何仲達想都不敢想,跟這三位德高望重的宿老比起來,整個山南東道不提,單是在道城的影響力他們就遠遠不及。更何況而今道城詩壇裏到底有多少人希望鉆營一個大雅至正園的審詩人資格,或者是等三個老東西死了之後往進替補?這誰也說不準。但何仲達知道的是,這樣的人肯定不少。

釜底抽薪,二桃殺三士,那個唐成真是狠毒到家了。

沉默許久之後,何仲達終於開言道:“文山,此來何事?”

“就是來看看。”意態消沉的王群玉強打起精神笑道:“達翁,小兒輩的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沒得氣傷了身子不值當。”

這話沒頭沒尾,何仲達聞言一愣,“文山,什麽小兒輩的胡言亂語?”

“大雅至正園的詩評會呀?”王群玉也愣了,“此事達翁不知?”

聞言,何仲達不屑的一笑,“文山你說的是大雅至正園新弄出的那個名目?哼,自吹自擂,真是恬不知恥!”

何仲達口中所言的詩評會確實是大雅至正園的新名目,此事緣起於孟浩然,這個名目類似於文會,不過卻不寫詩,而是參加者對選定的詩作進行品評,推其長而論其短,於切磋之中總結作詩之法,這個名目一出,甚得年輕士子輩們所喜,尤其是道學中進士科士子幾乎是傾巢而至,便是幾位授課博士也到了。此次品評詩會在道城文壇影響甚大,而被評的第一人便是唐成,也正是借這次由道學進士科士子和博士們參加的品評,唐成的詩才及詩名以一種近乎官方的形式得到了進一步的確認及肯定。

“達翁,你說的是第一期,那已是半月之前的事了,就在昨日下午,大雅至正園有了第二期評詩,評的就是達翁你的詩作。”

聞言,何仲達全身陡然一震,瞬時之間便覺臟腑之內氣血逆竄,“我?”

“正是。”

“評的什麽?”

王群玉擔憂的看了何仲達一眼,“達翁,都是些小兒輩胡言亂語,不值一哂。”

“評的什麽?”何仲達陡然提了三分音量,“快說。”

“那大雅至正園收集了達翁幾十年間的許多詩作,以供品評。”王群玉實在有些不堪何仲達那燙人的灼灼眼神,“後輩狂妄,渾說什麽達翁的詩作不過中規中矩,至多中平而已。”

“中平。”聽到這兩個字,何仲達臉色猛然一白,嘿嘿一笑後,看著言語閃爍的王群玉道:“還有什麽,接著說。”

“小兒輩們還議論紛紛,說達翁前些時日的那兩首詩作,就是‘獨憐幽草澗邊生’那兩首比之前作明顯要高出一等,詩風也截然不一,此事太過反常,以是觀之。”低頭沉吟了許久之後,王群玉才狠狠一咬牙道:“似不是出自達翁之手。”

“鼠輩敢爾。”“啪”的一聲,隨著何仲達拍案而起,他手邊的那副上品越窯青瓷茶具跌落地上,片片粉碎。剛才他的臉色還只是蒼白,但現在卻已是煞白轉紅,額頭之間還隱見青筋暴起。

這年頭詩賊雖然多,但越是有名的人就越受不得這個。何仲達畢竟是在道城詩壇稱雄一方的人物,一任此事傳揚下去,長而久之,其後果就不單單是眼下這般的冷清了,而是其一生成就的令名必將因此毀於一旦,且死後都不得安生的必遭後人唾罵。其惡毒處真堪比祖墳被挖。

古代讀書人畢生所求不過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何仲達鉆營一生才博得今日的聲名,盡管現在門前冷落,但以他曾主盟道城詩壇的經歷,死後《地方志》裏的名人傳上勢必要錄他一筆,若是經營的好,由地方官申奏朝廷敕封一下也盡有可能。身前聲名,死後哀榮盡系於此,而今……

“老朽與他們拼了……”何仲達在人前保持了近十年的淡然儒雅在這個時刻,終於如黃河破堤一般崩潰了。

暴怒的何仲達腳下剛動,便被王群玉一把給抱住了,“達翁,彼輩又不曾實指,你拼什麽?跟誰拼?”

就這一句,頓時讓何仲達腳下發軟,是啊,跟誰拼?再說這兩首詩到底怎麽來的,他自己比誰都清楚,又拿什麽來拼?

“怎麽辦?難道就任這謠言傳揚不成?”眼見一生令名及死後哀榮受脅,癱坐在胡凳上的何仲達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被抽空了。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自然不能任這傳言散布。”扶著何仲達在胡凳上坐好,王群玉邊給他斟著茶水邊道:“不過此事硬著辯說也是無益,達翁你最好的反擊辦法便是再寫得幾首上次那般的好詩出來,此詩一出,不僅謠言自散,還能狠狠反抽這些狂妄小兒輩一記耳光。”上次何園盜詩之事悉為何仲達一人所為,王群玉並不知曉,是以此時說到這裏的他真是興奮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