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針尖對麥芒(第2/2頁)

只是並不是所有人的日子都像唐成一般過的這麽愜意,比如……何仲達。

“老爺,這些詩……”

看著老仆手中的詩稿,何仲達兩頰上突然滾起了兩道棱子肉,雖然牙齒咬的厲害,但他的語調倒還是一如既往的安淡醇和,“嶽超群又沒要?”

“是。”老仆黯淡道:“不僅是嶽超群,老奴還跑了其他幾家大的青樓,他們……”

“噢?他們可說了原因?”

“沒。老奴甚或還說潤筆可以少些……”那老仆剛說到這裏,便被臉上突然暴紅的何仲達厲聲打斷,“誰讓你自作主張減少潤筆的?”

看了看突然發怒的何仲達,老仆低下頭去,“老奴知錯了。”

無聲沉默了許久,何仲達再開口時已恢復了那安淡醇和的名士氣度,“罷了,記著以後萬事不可自作主張,去吧。”

老仆剛出去沒多久,卻又折身走了回來,“何事?”

“王老爺來拜,是請見還是……”

“請他到書房吧。”說完這句,何仲達又一如剛才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老仆應命而去,書房中的何仲達待他走後,起身先去房中的銅鏡前看了看臉色,隨即便親自動手倒了一盆水快速梳洗起來,等書房外的腳步聲傳來時,梳洗過後的何仲達已是神清氣爽,精神奕奕,只看他現在的臉色,誰能想到僅僅就在方才,他還曾控制不住的暴怒過。

何仲達再次照了照鏡子後迎到書房門口,向著正快步而來的王群玉拱手呵呵笑道:“看文山步履匆匆,莫非又有了什麽絕妙好辭要與我奇文共賞?”

“達翁,你現在還怎能安得下心來寫詩?”王群玉一臉的痛心疾首,“自大雅至正園開業以來,士林震蕩,諸多年輕士子受其蠱惑只求幸進,又何曾再有心思安心詩業?尤讓人痛心者乃是文會道統日漸衰薄,長此以往,我山南東道詩脈何繼?達翁,是可忍,孰不可忍!”

聞言,何仲達淡淡的揮手一笑:“小兒輩逞一時意氣罷了,文山何等身份,與這些躁進後學計較個什麽?來,屋裏說話。”

“達翁!”看著一臉恬淡的何仲達,王群玉廢然一嘆,邁步向書房裏走去。

二人安坐之後,王群玉將手中的茶盞往案幾上一頓,“達翁,豈是我要與這小兒輩計較?實是爾等欺人太甚!道城詩壇裏,老朽好歹也有幾分名望,達翁更是公推的主盟。看看那大雅至正園,自開業之始便日日兩首新詩,但這麽些日子以來,就不說老朽,便是達翁詩作爾等竟然也敢一首不用,後輩狂妄至此,可還有半點尊師重道之心?其視道城詩壇為何物耶?”

“不用老朽的詩倒沒什麽,只是文山所說損及文會道統一事……”擺了擺手,何仲達一臉高古的慨嘆道:“此事確乎不能不予理會,否則我等便是上愧對道城詩壇前賢,下負疚於後輩來者,罪人,罪人哪!”

王群玉聞言朗聲而贊,“好,達翁此言擲地可作金石聲,老朽雖然力薄,卻也願共襄盛舉。”

“這等大事自然少不得借重文山。”

“卻不知達翁有什麽章程?”

“既然那大雅至正園開業之日能邀得觀察使大人親臨,訴諸學官這一途怕是用不得了。”何仲達輕撫著頜下長須道,“某意於近日開辦一大型文會,遍邀道城詩壇同好,於後學輩也盡放開,此次文會我等就不參與即題賦詩了,將機會悉數付於後學。”

“嗯?”

“以我等今日之身份,還要與這些後學爭風不成?我等於文會上只需做好品評獎掖之事便可,於前輩詩人而言,這也是應盡之義嘛。”言至此處,何仲達拈須一笑,“若此次文會大有成效,我意便將文會一改往日之隨意,而是定期舉辦,有這麽幾次下來,不僅能凝聚詩壇同道,也可使年輕士子輩遠離大雅至正園之蠱惑。”

“好。”明白過來的王群玉擊節贊賞,凡文會必有品評歌詩,這定期召開的文會在功能上跟大雅至正園也差不得什麽了。而比之野路子的大雅至正園,文會畢竟是千百年傳承的道統所在,只要給年輕人更多的機會,對於他們而言,其吸引力自然要比既無點評又無獎掖的大雅至正園來的更大。有那麽幾次定期文會的辦下來,大雅至正園對士林的影響力自然就會漸次消磨,到那個時候……

越想越是興奮,這些日子以來在柳林坊一文錢潤筆都沒拿到,又被大雅至正園徹底無視的王群玉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道:“達翁,文會定在什麽時候?地點又在哪裏?”

“先聯絡人吧,聲勢務必要大,待這準備好後便立即舉行,至於地點……”何仲達略一沉吟後驀然一笑道:“自然是離大雅至正園越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