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六章 二十四橋明月夜(下)(第2/3頁)

這首詩景致幽雅,清麗俊爽,最難得不用一個僻字便使人聞之能誦,一吟之間朗朗上口,關關第一遍剛唱完,不等她回環復沓,自小便受才女表姐熏陶的淩意便已準確的判斷出這首詩的價值。

這首詩經關關大庭廣眾之下高歌出來後,揚州注定就要多出一首膾炙人口的名篇了!

關關的嗓音清麗中帶一點惆悵,實是與這首詩配合的絕妙天成,唐成這還是第一次聽唐調歌唐詩,對於他這種後世中文系畢業的學生而言,關關的唱詩只有說不出的魅力,一時竟是聽的沉迷進去。

按照慣例這種體制短小的詩一般要回環三遍方才結束,堪堪等關關第二遍唱完時,猶自凝神而聽的唐成便覺有一只纖長細膩的手伸過來拉住了他,扭頭看去時,才見淩意不知什麽時候竟走進了亭子,此時正握著他的一只手打著眼色,“走!”

唐成悄悄的移動腳步,此時亭中人專注於伴奏,是以對他這細微的動作並未太過留意,待兩人由亭側轉入人群中後,淩意猛地一拉唐成,兩人就此由人群中分波劈浪的跑了出去,堪堪等兩人剛剛跑出人群,二十四橋頭的關關唱完了第三疊的最後兩句,“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琵琶輕撥聲中全詩做結!

隨即,便聽到妓家們“好詩”的贊嘆聲,“哎呀,關關,你的小郎君不見了。”

聽到後邊兒的聲響,淩意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她握著唐成的手半點沒松,腳下更是越跑越快了。

一直跑進右轉的那條路後,淩意才停下腳步,兩人對視之間見對方都是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後,忍不住同時笑出聲來。

見唐成喘息之間猶自回頭探望,淩意輕描淡寫的似是自言自語的來了一句:“那關關的顏色倒是不錯。”

轉進這條道路之後,二十四橋明月夜已經是看不見了,但那悠揚的古調及歌詩聲似乎還在唐成耳邊縈繞,“以唐音伴唐詩,真是美呀!”

唐成也是有感而發的自語,是以淩意聽的並不清楚,“什麽?”

“噢,沒什麽?”醒過神來的唐成笑笑,老毛病又犯了,竟忘了自己現在就是地道的唐人,居然還在以後世的眼光來評判剛才關關的唱詩,“我是說關關唱得好聽。”

“她唱的是不錯,但揚州妓家但凡能上得了台面的那個嗓子差了?方才那一曲動人的不是唱,而是詩。”引了引手示意唐成繼續往前走,淩意口中曼聲吟起了剛才那首詩。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來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淩意聲音清爽,她的吟詩與關關的唱詩決然是兩種味道,卻同樣動人。

清爽的吟詩聲在夜空中悠悠發散,唐成靜靜聽時忍不住擡頭看了看天際那輪明月,愜意的時光總是流逝的特別快,不知不覺之間大如玉盤般的月亮已是高高的跳出了柳樹枝頭。

夜,已經漸漸的深了!

待淩意吟完後,與她並肩而行的唐成沉吟了片刻後,終於開口道:“夜色已深,該回去了。”

“噢!”原本興致高昂的淩意被唐成這句說的有些意興闌珊,她也如唐成剛才一般擡頭看了看月亮,“明天酉時三刻我在二十四橋上等你,咱們去泛舟夜遊瘦西湖。”

“明日一早我就該動身返鄉了。”說出這句話時,唐成免不了帶著深深的感傷,雖然只與淩意兩次相處,但真到要離開時心裏卻有一種濃濃的不舍,此情無關風月,只是與這淩意相處時唐成有一種特別默契知心的感覺。

與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如此自得的相處,沒有拘束,沒有顧忌,不必考量利害得失,一切都是出乎自然,至乎自然,簡而言之,唐成在與淩意的這兩次夜遊中竟是找到了一種已漸漸開始陌生的後世感覺,這種感覺像極了穿越前的後世裏,某個寂寞的夜晚在酒吧裏偶遇某個女子,兩人不問職業,姓名,將身邊的一切都盡數拋開,只是在一起單純的喝酒,單純的聊天,當夜深酒盡之時各分東西。

後世美酒唐朝月,所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雖然在現實生活中很難遇到,但畢竟總還是有的,譬如眼前的淩意之於唐成。

令唐成心生不舍的也許並不是淩意這個人,而是與她相處時的那種感覺,一種徹底放松,默契相知的感覺,而這也是兩次夜遊中唐成從不曾發一言問她身世來歷的原因,有許多種關系總是簡單些好,越簡單越好!

淩意腳下的步子猛然停住了,“要走了?這麽快!”

“不快了,我已經在揚州停留五六天了。”唐成的腳步自然也停了下來,“揚州雖好,畢竟不是鄉關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