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二 變天(第2/4頁)

李璬萬萬沒想到,他縱容幾個兒子釀成的苦果,竟是要他本人來品嘗了!他的這些兒子們本來就不安分,眼見得杜士儀一心一意在河北推行兩稅制,安撫民眾,甚至主動裁撤兵員,鮮少過問朝政是非,他們就更加變本加厲得折騰了起來,可這些殺戮兄弟,苛待百姓的惡名,全都要他來承擔!如今,關中百姓的怨聲載道,已經從宮外蔓延到了宮內,連他都已經聽到了!

那內侍見李璬如此失態,趕緊上前將天子攙扶了起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實在不行,不如請杜少卿出動飛龍騎?”

一聽到杜少卿這三個字,李璬的臉色登時變了。盡管他登基這四年來,北門四軍又經過了擴充和招募,已經重新恢復到了四萬之眾,相形之下飛龍騎滿額也只有七千人,可北門四軍兵力分散在楚王齊王等諸子手中,飛龍騎卻只有一個聲音,且練兵之苛嚴,遠勝於北門四軍。他倒是有心削減這樣一支不在自己控制的軍隊,原打算從削減開支入手,可飛龍騎的骨幹是當初長安保衛戰中有功百姓,風聲一露立刻激起了民間軍中強烈反彈,他承受不起那後果。

所以,他只能盡量避免動用這樣一支軍隊,以防出現無法控制的局面。

“不,不用了!你給朕去傳命楚王和齊王,告訴他們,立刻滾回來見朕,否則朕就廢他們為庶人!”

李璬原以為如此便可給他們一個震懾,畢竟還有另外三個兒子對東宮虎視眈眈,可當前去傳旨的內侍帶著臉上一道清晰可見的鞭痕狼狽回來,說是其他三位大王也在場,全都支持楚王和齊王,說是攘外必先安內,回頭一並請罪,他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沒昏厥過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出了這花萼相輝樓,只覺得心中又悲憤,又驚懼。

這些逆子們,怎麽就不知道凡事都要有分寸!儀王和太子一系被清洗幹凈也就算了,延王已是母族衰微,本身又被李隆基廢黜了王位,而平原王等人逃脫就逃脫,只看至今未曾有任何音信傳來,就知道他們也是保命為主,如此便徐徐追查,何苦還要在十六王宅中掀起那樣的風波?

李璬已經完全失去了對幾個兒子的控制,政事堂中亦是為此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裴寬早已辭相,如今接替的宰相如中書令賀蘭進明,最是擅長見風使舵,李璬為人優柔寡斷,反復無常,幾個兒子爭權奪利,他這個宰相根本就制衡不住,也不想去得罪未來的東宮。從前事情鬧大的時候,他甚至不得不去使人去請京兆尹宇文審出頭,指望那幾位皇子能夠看在杜幼麟在宇文審背後撐腰的份上,少惹點麻煩。

要是姜四郎還在長安,也許不至於會像現在這樣!

賀蘭進明從前最為自負的人,對杜士儀都不放在眼裏,如今卻禁不住懷念起姜度的強勢。至少有姜度的強勢,就不至於縱容得那幾個皇子如此胡作非為。只可惜,李璬怎麽可能全心全意信賴杜士儀的姻親?而自從張良娣自盡,姜竇兩家就已經搬離長安,天子也默許了。昔日華宅美室,如今已經成了空宅。升為中書令的他看了一眼侍中房琯,後者當即憤而說道:“我親自去見杜幼麟,這時候只能指望飛龍騎了!”

房琯乃是當年張說執政時就頗為欣賞的人,而後又和李適之有過交情,論資歷論人脈,在朝中都頗為突出,性格為人都有些書呆子似的耿直強勢,賀蘭進明素來對其忌憚非常。此刻見房琯竟然不問天子就打算去請杜幼麟出馬,他暗自哂然冷笑,心想這果然是個直來直去的書呆子,嘴上卻什麽都沒說。直到人一走,他立刻召來一個內侍,吩咐其到天子面前稟告房琯的自作主張,等到安排好了,他方才得意地計算起房琯還能在政事堂多少天。

“相國,賀蘭相國!”

眼見得外間一個令史猶如火燒屁股一般奔了進來,認出那是樞機房諸小吏的首領,賀蘭進明登時意識到又出了大事。一想到如今十六王宅那邊還亂著,他只覺得太陽穴一陣隱隱作痛,卻還是盡量沉著地問道:“什麽事?”

“延王……不,是庶人李玢兒孫眾多,流放嶺南之後,不少都還活著,於是這些人竟派人送了書信去給各鎮節度使,請求主持公道!還有儀王和東宮一系幸存的皇孫甚至皇曾孫,也都散發出去很多檄文!”

那令史氣急敗壞說到這裏,見賀蘭進明已經震驚得無以復加,他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說下去:“其中有幾張檄文送了過來,檄文中說,陛下本來就不是復推之後得臣子擁戴登上大寶的,也不僅僅是因為運氣,而是本來就設計了南陽王和儀王,又用花言巧語擠兌了平原王退出,這才最終撿到了皇位。”